第9章 第九(2 / 2)

李氏身著灰鼠邊桃紅撒花襖兒,搭著一件蒼青色繡玉蘭花的棉坎肩,身下蓋著柔軟的滑絲錦被,頭發鬆鬆挽著,勒著一條銀鼠毛鑲邊的抹額。衣裳顏色鮮豔了,自然更襯著她的容色憔悴。

雖然小月中養得精細,她卻瘦的要命,本來合身的衣裳此時已經極為寬鬆的了。

她原本嬌媚柔美的麵容已經沒了的模樣,一雙本來神采飛揚顧盼神飛的桃花眼眸也沒了神采,坐在那裡看著死氣沉沉的,整個人都沒個精氣神。

芍藥是她從娘家帶來的陪嫁,對她自然是極為擔心的,見宋知歡來了,便一欠身,道:“宋主兒您可勸勸我們格格吧!”

宋知歡伸手探了探她的手,入手冰冰涼的感覺讓她微微擰了擰眉,問芍藥:“怎麼也沒灌個湯婆子或點個手爐來?”

芍藥欲哭無淚,“這些東西都備著,可我們主兒不肯用啊!”

宋知歡輕輕歎了口氣,一麵落了座,對李氏笑道:“這都日上三竿了,你還這樣鬆怠怠的,讓嬤嬤們見了,少不得要念你。”

“隨她們念吧。”李氏輕嗤一聲,“如今外頭那些人還不知怎麼說我呢。”

“能怎麼說你?”宋知歡見她萬念俱灰的樣子,免不了下了一劑猛藥,“我可告訴你,新人就要進來了,還是德妃娘娘親自賜下的,跟咱們一樣的漢軍旗秀女出身。聽說身段最是好生養的,你再不打起精神來,也不怕被人踩下去。”

李氏苦笑一聲,“我如今這樣,和被踩下去又有什麼區彆呢?”

“有區彆。”宋知歡猛地握住李氏的手,道:“爺心裡記掛著你,不然他也不過對我說,讓我來開解你。你要知道,咱們這些人的立身之本無非就是家世、寵愛、孩子。前一樣咱們都是沒有的,後頭兩樣自然要抓緊了。我是了得當個隱形人的,你就樂意嗎?太醫又沒說徹底不能生了,你正值壯年,好生調理一二年,再要生育並不難。”

李氏微微抿了抿,仿佛被說動了,又仿佛什麼都沒聽進去,隻淡淡道:“這些我都不在意的。”

“但你還得念著這些孩子啊。總要你調養好身子,他們才有再做你孩子的機會。”宋知歡心裡一鬆,對她推心置腹道:“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論寵愛,我一千一萬個不想要,也不想做什麼風風光光的寵妾、側福晉。隻要這院子裡有我一處容身之地,能讓我衣食無憂平平穩穩的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但你就甘願過我前兩年那樣隱形人的日子嗎?如今人還少暫且好說,這些年的情分在,爺記掛著你。但說點你不愛聽的:過兩年,這新人一茬一茬的進來,身份尊貴的、容顏嬌美的各有千秋,爺哪裡還記掛著你呢?到時候這日子,又該怎麼過呢?”

“我好歹有個孩子傍身,你呢?這後宅之中人心鮮惡,若進來的是個不惹事的最好,若是個和前頭三福晉院裡那陳氏一般的,你又該怎樣呢?”

宋知歡端著茶碗飲了些水,徐徐歎了口氣,道:“話我就和你說這麼多,你細細想著吧。好歹如今爺和你還有情分,你就這樣下去,你自己甘心嗎?”

李氏眼神複雜地看向宋知歡,抿了抿唇,仿佛掙紮著,最後還是開口詢問道:“你……今日怎麼會和我說這些話。”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過了這幾年,你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宋知歡笑了,“你嘴雖厲害,心卻不壞。這些年雖然你得寵拔尖,可咱們院裡,嫡福晉是出身高貴,等閒人動搖不了她的地位;我呢,對這些又不在意,竟然也沒鬥起來。福晉對你雖然偶有敲打,可說實在的,吃穿用度上哪裡差過半點?你心裡對她可有尋常妾氏對嫡妻的嫉恨嗎?”

李氏搖了搖頭,道:“福晉和你都不是什麼壞人,我是知道的。”她握住宋知歡的手,怔怔道:“隻是我是見多了內宅爭鬥的人,總是看誰都是暗懷鬼胎,若不是這幾年相處下來,我也不會和你說這句話。”

“你放心吧,你說的我都知道了。爺說不動你我也知道,你能跟我推心置腹到如此地步,想來也有福晉的一番功勞。”李氏眉眼間重新染上了驕傲,“明日我回去福晉房裡請安的,就不讓你替我道謝了。道謝這樣的事情,總是親自才有誠意的。”

宋知歡聽了就笑了,“也好。後日就是那安氏入宮的日子,沒見後罩房都打理好了嗎?宮女也預備上了,明兒晚上四爺是必定陪著福晉的,今兒晚上空著,你好生占著吧。總要在新人進來之前,讓爺知道你的心意。”

“我知道了。”李氏笑了笑,對宋知歡誠懇道:“多謝你。”

宋知歡此時也略覺著有些累了,當下道:“你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個跑腿的。說來,我也有些累了,先走了。”

李氏起身相送,見宋知歡扶著柔成的手踩著雪慢慢回了對麵的廂房,轉過頭來吩咐芍藥:“拿些銀子,去廚房端一碗人參雞湯,回頭送到爺的書房去。”

“唉!”芍藥欣喜若狂,盈盈一福身,道:“主兒放心,奴才必定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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