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轟轟烈烈地開了頭,後頭的雨就緊跟著來了。
眼見天氣逐日冷了下來,四福晉擔憂翼遙年小受不得冷,又怕繡院做的衣裳翼遙穿不慣,早命人開庫房尋了好料子來,帶著身邊的侍女親自為翼遙裁製冬衣。
青莊也親自給翼遙做了兩身小衣裳,小絨毛滾邊兒的,水粉淡藍,再繡上活靈活現的小動物,可愛極了。
衣裳是青莊親自給送過來的,四福晉見了便很喜歡,直道:“除了你,這院裡再沒有更好的手藝了。”
青莊含笑落座,聞言輕聲細語道:“福晉喜歡就好,若是大格格也喜歡,便更是奴才的福氣了。”
四福晉笑看著她,手上將衣服遞給翼遙的乳娘命她收著,又說起另一件事,“前兒爺與我說:青莊也服侍了幾年了,該給個名分了。我想著,今兒便讓人回了德妃娘娘,雖然不過是個‘格格’的位份,到底比從前又好出不知多少。晚上讓膳房備一桌筵席,也不請旁的賓客,隻咱們自家人,樂嗬樂嗬。”
青莊忙起身要行禮,卻被四福晉喚住了,見她笑吟吟地道:“禮且先存著,晚上敬茶的時候再行。有了位份,也該有兩件好首飾,回頭我自然薄不了你的。”
青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四福晉心中了然,於是轉了話頭看向宋知歡,略帶嫌棄地道:“看看人家這手藝,再看看人家的心意,好歹翼遙還喚你阿娘呢!你真好意思讓翼遙穿那兔子衣裳,堂堂皇族格格,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說的像你不喜歡似的。”宋知歡輕哼一聲,“也不知是誰帶人趕了什麼小狐狸、小老虎、小豹子、小貓咪的許多衣裳來,還都做的毛茸茸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四福晉努努嘴,卻沒和她繼續嘴皮子上探討下來,隻一把掐住了宋知歡的命脈,見她喚捧著點心過來的黃鶯道:“把這點心都收了吧,料想某人也不喜歡。”
小小的翼遙揪著小白兔布偶的耳朵瞪著大眼睛看著額娘和阿娘你來我往的唇齒鬥爭,最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落在擺盤精致的點心上就移不下來了,伸著手,“糕!糕!”地討要著。
宋知歡見了覺著好笑,伸手拈起一塊宣軟清甜的菊花米糕逗著翼遙,四福晉忙道:“不敢給她吃這個,快換一碗蛋羹來吧。”
宋知歡無奈,“都會爬的了,你還是這樣小心她。”說著卻也將米糕放下,隻掰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兒讓翼遙拿著玩兒。
四福晉又吩咐黃鶯,“命小百合將蘋果刮成泥盛一小碗來,也讓翼遙這小丫頭解解饞。”
福晉吩咐下去的事情,預備的自然快。
四福晉看著梅子有模有樣地舉著小碗和小調羹喂翼遙吃果泥,若有所思道:“我記得在家時,侄子年幼,額娘時常吩咐廚房做了魚茸點心,將海魚脊背上的肉搗爛,兌著各色花漿和奶|子糕、米糕搗碎成塊蒸出,說是常常食用能使小兒頭腦清明眼神明亮並不易染病,隻是如今身處宮中,倒不好讓膳房費力做這精細吃食。”
“其實再大些,尋常點心也吃得了。若是一直這樣精細養著,反而更易染病,又養出驕奢淫逸的毛病。”宋知歡慢慢把玩著手中的盞子,若有所思道:“我母親是足夠疼我的了,在家裡比起受寵來,幾個兄弟加起來不及我一個,但在規矩上管的也嚴厲。
待稍大些了,住了奶水後,也不許乳母喂飯,就讓我自己胡亂抓著吃,年歲再大些便要求禮儀規矩。若說三四歲時,日常身邊好些個嬤嬤姑姑跟著看著禮儀,那可是我常年的噩夢。”
四福晉聽了鬆了口氣,帶著些慶幸,“好在我未曾經曆過這樣的事。常聽人說漢人家裡規矩多得很,我們也是勝在生於入關不久的時候,想來翼遙她們這一代的姑娘,應該也就是和你一樣的待遇了。”
“這倒極是。”宋知歡勾了一抹笑意出來,“何況翼遙又是這樣的身份,規矩上但凡有半點差池,差的就是一家的臉麵。”
“我額娘也時常這樣說。”四福晉輕歎一聲,“這樣算著,可得早早為翼遙打算打算教導禮儀規矩的嬤嬤了。
宗室貴女之間攀比不少,你的教導嬤嬤是內宮出身,便比旁人高一等;你是在寧壽宮侍候過的,你的是在哪個嬪妃宮裡侍候的,這又是一等;若是從乾清宮或是太後宮裡出來的,便比旁的宮都高一等。宮裡主子賜下的和出宮後被請來的自然又是不同的。到時候少不得我舍了臉麵去求一求太後,請她老人家憐愛,翼遙這個孫女,好歹賞個臉麵。”
“這些事情有敏儀你操心那就再好不過了。”宋知歡笑吟吟逗著翼遙,隨口道:“當年我母親押著我學管家,單一個‘押’字,便可看出我當年是怎樣的朽木不可雕也了。”
“你呀,不是朽木不可雕也,是實在懶得慌,若非天塌下來,你平時這輩子都忙不起來。”四福晉無奈,輕歎著道。
宋知歡笑了,“知我者莫過敏儀也。”
青莊位份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當晚,四福晉果然讓膳房預備了一桌筵席,擺在正房裡,四阿哥居主位,四福晉落座一旁,因青莊今日是主角,破格在四阿哥另一邊坐了,宋知歡和李氏兩邊順下去,安氏自己孤零零的坐在那裡,十分沉默。
從前她下頭好歹還有個青莊墊底,如今青莊也得了“格格”的位份,又眼見著得寵,她就真是落入塵埃裡了。
李氏麵色不大好看,卻也知道以青莊的才貌起來是早晚的事兒,從前無非是四阿哥顧念著四福晉,如今四福晉鐵了心要捧青莊,四阿哥自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