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喝藥了。”
撫琴細聽落雨聲,身入涼亭舞長劍後果就是沒好兩日風寒又鬨了起來,宋知歡訕訕對著柔成討好一笑,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柔成蹙起眉心隱隱透出些無奈來,她輕歎一聲,道:“主子快聽話些吧,多大人了,還這樣任性。”
宋知歡非常不要臉地扯著柔成袖子撒嬌,“我以為我好了嘛,況且那日雖下小雨,天氣卻並不太冷。”
柔成無奈搖了搖頭,服侍宋知歡漱了口,塞了一枚蜜餞給她,然後道:“這回可不許任性了,就老老實實在屋裡待著,待病好徹底了方可出去。”
宋知歡對著她冷臉也沒法子,隻能乖乖巧巧地點頭答應了,實則心裡打什麼壞主意鬼才知道。
……
經曆了一上午男男女女大小和尚洗禮,甚至弘皓都一改常態對她嘮嘮叨叨許多,宋知歡此時已是精疲力儘,靠著憑幾坐在床上,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哀歎道:“蒼天啊!大地啊!誰來救救我吧!”
“我來救救阿娘啊?”忽聽女子清越聲音傳來,宋知歡回頭看去,便見翼遙手捧小茶盤站在黃花雕‘四合長春’槅扇旁,笑吟吟地看過來,她身著淡紫色繡折枝玉蘭紗衫,發綰鏤鳳銀釵,眼眸含笑。
宋知歡挑眉驚訝:“你怎麼過來了?”
翼遙捧著小茶盤抬步入內來,並對宋知歡無奈道:“若是我不來,怎麼知道阿娘病了呢?額娘暉兒他們也是,把我瞞死死。”
宋知歡伸手指了指床旁軟墩示意翼遙坐下,並道:“煦兒斐兒病也剛好,我這兒狀況不重,何必你費心呢?”
“這是什麼話。”翼遙眼圈兒一紅,總算忍不住眼淚,悲聲嗔道:“阿娘今日病了要瞞我,雖不過偶感風寒,但若再嚴重些,也要瞞我不成?那我這個女兒阿娘可是白生了!”
宋知歡見她落淚,一下慌了神兒,連聲道:“祖宗,祖宗,快彆哭了,你是我祖宗,成不?日後再不瞞你了。”
翼遙這才滿意,卻不忘白宋知歡一眼,嗔道:“什麼祖宗不祖宗,阿娘口中總沒個忌諱。”
她一麵說著,一麵將小茶盤放在床邊案幾上,端起淨白瓷小碗,又取了小銀調羹,奉與宋知歡,“辛娘姑姑燉雪耳枸杞紅棗羹,阿娘多少用些。”
宋知歡抬手接過,拿著小調羹慢慢攪著銀耳羹。
翼遙在一旁語重心長道:“我知道阿娘不樂意聽,但您也是三十多人了,怎可還如此任性?下著雨天氣去亭子裡撫琴舞劍,實在太不像話了!這回幸在病症倒輕,若是嚴重些又該怎樣呢?不說彆人,柔成姑姑先要懊悔死了!”
“您這風寒斷斷續續半個多月了,額娘、師傅、柔成姑姑她們哪個不跟著擔心?就是暉兒媳婦懷著身孕不好過來,還與我念叨過幾嘴。您如今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也是做外祖母人了,暉兒媳婦肚子裡懷著呢,皓兒再有幾年也要娶妻生子,您眼看也是要做祖母人了。這麼大人了,何必任性呢?”
“再有,緣何告訴我?額娘如今見了您就牙根兒癢癢!旁人勸不了您,還不是要女兒來?”
“您這一病不打緊,柔成姑姑可是慌了神兒,我才剛見了,姑姑眼圈兒都是紅呢!”
宋知歡一開始還想狡辯兩句“名士風流”,聽到後麵就心中一驚,兩口灌下一碗銀耳羹,匆匆下榻披衣。
翼遙忙問:“阿娘這是要做什麼去?”
“哄你柔成姑姑!”宋知歡聲音隨著風傳來,翼遙微微一怔,然後搖頭輕笑著歎了一聲,似是無奈。
清風徐來,屋子裡顏色鮮亮鬆綠色紗幔輕輕搖曳,梅花香幾上一隻水晶花囊插著幾枝時令鮮花,香氣淡雅。
翼遙坐在軟墩上,回身望著宋知歡離去身影,眉目間蘊著濃濃笑意。
良久,她搖頭輕笑,無奈歎道:“阿娘啊,多大人了,還跟個孩子似。”
康熙五十二年,宋知歡被徹底釘在恥辱柱上,敏儀對她不愛惜身體事情仍有餘怒,偶爾抱著盛斐意有所指地教導她“人活著要愛惜身體”,然後一雙杏眼瞪著宋知歡,宋知歡也隻有坐在小墩子上乖乖聽訓資格。
徽音坐在旁邊縫著小衣裳,一雙眼兒笑眯眯看著這邊,眼角眉梢透露出幸福是掩蓋不住。
康熙五十二年靜謐時光轉瞬即逝,眾人搬回王府禮,圓明園中仿佛與世隔絕安靜日子不複存在,敏儀開始操持年禮往來並年下諸事。
事情繁冗複雜,好在有個徽音給她打打下手,敏儀這些年做也很是順手,對她來說並不算難。
每到這一段時間,宋知歡就避免出現在敏儀麵前,畢竟你自己忙忙碌碌時候身邊有個無所事事吃瓜肯點心人,真是很鬨心,你會恨不得伸手過去撕了她……彆問她為什麼知道,都是上輩子切身感受。
宋知歡深諳此理,於是在住雲館大搞賭局,帶著華姝、青莊與耿氏玩牌,寧馨與鈕祜祿氏在一旁看著,弘皓、修婉、弘曆、弘晝等些小孩子在碧紗櫥裡玩,弘皓隻需冷冷淡淡坐在那裡,自然有小寶貝奔著他爬過去,想逗他笑。
修婉饒有興致地端著兩本書教弘曆弘晝讀書識字,可惜弘曆雖有個我佛忠實信徒額娘,自己卻於佛道無大天賦,一心趴在弘皓腿上,口中喊著:“哥哥!笑笑!”
弘晝更是不耐聽那些“如是我聞、我佛”,不過他還算給修婉麵子,自己坐在那裡玩著小褂子上流蘇,讓修婉自己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