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五(2 / 2)

收了敏儀禮,年氏獻上了她禮物,一塊顏色極通透翡翠玉佩,想來是提前了解過敏儀喜好。

敏儀含笑收下了,又道:“見過宋側福晉吧。”

年氏軟軟地應了個“是”字,張口便帶著一股吳儂軟語腔調,聽著讓人心都化了。

“見過宋姐姐。”年氏對著宋知歡微微一禮,宋知歡側身讓過,將腕上紅翡手鐲褪下遞給年氏,笑得像花兒開了一樣,“妹妹好。”

年氏頗有些受寵若驚,心中警鈴打響,眼神迅速變得警惕起來,卻也不忘巧笑嫣然地送上了禮物:一匣十二把麵扇,小小巧巧,隻有巴掌大小,黑檀木作骨,白紗綾麵兒,銀線繡著十二時令花朵,很是小巧彆致。

宋知歡笑了一下,道了聲謝,命侍女收了禮物。

——她見美人兒不再妙目含情眼波流轉,瞬間收回了自己滿滿愛,簡直是十分現實了。

敏儀又引著年氏見過華姝,華姝隨意掃了年氏一眼,很不走心地點了點頭,將腕上手釧褪了隨意交給年氏,仿佛遞過去不過是什麼定情信物,而是尋常手鐲。

年氏亦送上了禮物,同樣麵扇十二把,華姝隨意道了聲謝,也命人收下。

隻見她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匣子裡麵扇,信手將蓋子合上,對似笑非笑地看著年氏,道:“聽聞妹妹是北人,這一口南話倒是地道很。”

年氏笑容中含了幾分羞怯,聲音輕要命,“妾身自幼隨家母長在南方,天長日久,口音難免偏向南人。”

華姝輕嗤一聲,勾著一抹略帶嘲諷笑意垂頭細細摩挲著袖口刺繡,不再言語。

年氏一下子有些慌亂,貝齒輕咬粉唇,怯生生樣子簡直讓人心都碎了。

鑒婊達人華姝翻了個白眼兒,自顧自高傲去了。

敏儀輕咳一聲,對年氏笑道:“好了,華姝就是這個性子,對我們都是這樣,你不必在意。”

“是。”年氏軟軟答應了一聲,然後便是幾位庶福晉見過側福晉,又有修婉與四位阿哥、韻姐兒來見過年氏。

敏儀笑道:“這邊穿著淡紫衣裳是暉兒媳婦;那幾個阿哥,身量最高是三阿哥弘時;穿淡青是四阿哥弘皓;那兩個小,穿寶藍是五阿哥弘曆,穿紅是六阿哥弘晝。穿著品紅旗裝是三格格修婉,那頭華姝身後坐著,穿水粉衫子是她娘家侄女兒,韻姐兒。”

於是小輩們一一上前來見過年氏,年氏側福晉身份真正算起來還比徽音低一點,此時也不敢受徽音禮,忙側身讓過了,又扶徽音起來,將禮物送給她。

入手瑩潤羊脂白手鐲一對,並有給兩個孩子平安鎖兩隻,徽音笑吟吟道了謝,親自接過,很給麵子。

年氏笑容便更真切了兩分,看向徽音目光很是熱切。

然後四位未成婚阿哥每人一個軟香羅銀線繡梅蘭竹菊四色花樣荷包,內裝著赤金打造十二生肖,四人均接過並誠懇道謝。

修婉另有一隻小錦盒,內有一支玫瑰花釵,釵身是瑩潤白玉質地,釵頭花朵又有白玉內氤氳暈染開鮮豔色彩來,是很討小姑娘喜歡樣式。

修婉笑眯眯欠身一禮,聲音甜仿佛含了蜜糖,“謝年額娘。”一麵雙手將禮物接過來。

年氏便也笑吟吟地對她一點頭,很是好看。

頂上敏儀將此看真真切切,心中不免咂舌。

也沒坐多久,大家都沒用早膳,便也坐不住了。

蘭珈與忘憂帶著孩子,自然最是揪心,但最先坐不住卻不是她們,而是年氏。

但見她落座沒一會兒,便抬手掩著胸口,麵色煞白起來,敏儀見了一驚,忙讓她回去歇著。

年氏被嬤嬤攙扶著起身,對著敏儀欠身一禮,很是愧疚地道:“妾身失禮了。”

敏儀搖搖頭,連聲道:“沒什麼,快回去歇著吧。”

於是年氏告退,看著她被仆婦們簇擁著離去身影,眾人心中各有猜測,華姝輕嗤一聲,道:“也不知是當真身體不適,還是給我們臉子看呢。”

給什麼臉子,大家心裡清楚。

宋知歡思及年氏方才臉色,倒不像是裝樣子,便開口打圓場道:“瞧她那臉色,也不像是裝,何必置這個氣呢。你多大了?她比和玉還小呢,你和她置氣,可真是有能耐。”

華姝白了她一眼,“就你憐香惜玉,那人一進來,你眼睛都快粘她身上了,沒看人家戒備你,怕跟什麼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宋知歡訕訕嘟囔了一句。

敏儀心頭隱隱浮現出幾分無奈來,抬手輕揉眉心,道:“小輩還在呢,你們兩個先鬥上嘴了,像什麼樣子。”

於是二人歇戰,蘭珈和忘憂見兩個小快頂不住了,便紛紛起身告退。

敏儀對她們溫和一笑,應了,並道:“前兒宮裡賜下雪貂皮子,回頭給你們送去,給兩個小裁衣裳,他們正是怕冷年紀呢。”

二人紛紛謝過,徽音笑吟吟打趣著開口道:“可知額娘有了小便不記著我們爺了,若讓我們爺知道了,好生呷醋呢。”

一語落下,屋子裡氣氛便好了不少,又坐了片刻,華姝也領著韻姐兒回去了,寧馨起身沉默地對著敏儀行了一禮,亦告退了。

青莊本想留下坐坐,不料開口就是一連聲咳嗽。

敏儀忙道:“你快回去歇歇,咱們也不差這一日。”

青莊對她一笑,直起身來行了一禮,被侍女攙扶著離去了。

弘時、弘皓、修婉三人齊齊對著剩下三人行禮,笑道:“嫡額娘、宋額娘/額娘、嫂嫂,我們也告退了。”

“去吧。”敏儀笑眯眯看著他們,點了點頭。

徽音牽掛著院裡孩子,本該留下敘話,此時也坐不住了,敏儀看出她心思,便對她笑道:“你阿娘陪我呢,你去吧。”

徽音感激地看了敏儀一眼,懇切地謝過了,匆匆告退,一時間上房中便隻剩下敏儀與宋知歡二人。

敏儀對宋知歡笑道:“小廚房備了小酥餅,還有我嫂嫂前日送來茶麵子,我用著很不錯,嘗嘗?”

“好!”宋知歡直起身來,與敏儀感歎道:“這年氏……也不知她是有心無心,若真是性子軟弱純善倒好應付,若是個心懷鬼胎,怕你有忙了。”

敏儀取絹子拭了拭眼下粉,聞言隨口道:“若是真自然是好事,若是假——是要有好戲看了。”

宋知歡信手一拉紅豔豔瑪瑙珠簾,悠悠閒閒地道:“前兒那‘康平班’當家花旦貴妃醉酒唱很是不錯,也不知咱們這位新側福晉可比得上?”

敏儀輕笑一聲,被她影響也輕鬆了起來,“也好,且看著吧,日子長著呢。”

“哎呦呦,那小眉頭一皺,眼睛水潤潤樣子,彆說咱們爺是個男人了,就是我看了,都心軟不像樣子。”宋知歡感歎一聲,又略帶惋惜地道:“可惜我是個女兒身,不然我定然要把天下奇珍異寶都要擺到她麵前,博她一笑。”

敏儀止不住地笑,連聲道:“你這話說,真是個‘昏君’材料。”

“若得西子與楊妃,吾為昏君又如何?”宋知歡向敏儀拋了個媚眼兒,捏著腔調吟吟說道。

“行了,彆貧嘴了。”敏儀輕輕推了她一下,笑著嗔了一聲,拉著她走進內室。

年氏性子與所有人從前猜測都不同,清高又軟弱,驕傲又自卑,在雍親王麵前仿佛把自己踩在了泥土裡,看向他目光中永遠仿佛含著星子一般。

——一如當年華姝。

也因此,華姝對她便頗為不喜。

及至年底,敏儀忙著打點年下節禮;青莊又病了,臥床休息;兩個小風寒,蘭珈與忘憂貼身照看;寧馨守著時令鼓搗著藥丸子,小聚之時便隻有宋知歡和華姝了。

外頭是寒風不斷,鵝毛大雪洋洋灑灑地飄著,宋知歡和華姝在花廳暖炕上座,透過玻璃窗子能看到小花園裡雪景,紅白二色梅花相得益彰。炕桌上一隻紅泥小爐上滾著青梅酒,宋知歡抬手為華姝斟了一杯,為自己也斟了一杯,狀似打趣地道:“那年氏和你當年那樣像,你怎就對她如此不喜呢?”

“我當年可有這般矯揉做作?”華姝先是濃眉輕挑,見沒糊弄過去宋知歡,方才歎了一聲,道:“隻是覺著,她和我當年太像了。一樣被人寵到天上,一樣墜入情網,一樣被寵不知天高地厚。或許比起她來,我還有幾分分寸,到了她身上——有那一份高出太多人家世,她便不像我當年,還存著幾□□份尊卑之見。”

“新婦入府一個多月,請安缺席二十三次,縱然是王爺親口免得,又能怎樣呢?”華姝回眸看了宋知歡一眼,眼眸流轉間依稀可見當年風情萬種,“說句不好聽:這後宅裡,男人不是天,主母才是。”

“為人妾者,可以驕縱跋扈,可以自視甚高,卻不能將自己視為比主母更高存在,無論是後宅中,還是男人心裡。這男人寵愛,便如同虛幻泡影,來輕鬆,去也輕鬆。”

“我敢說當年,我與他情投意合兩相歡喜時他至少放在我身上八分真心,如今還不是說淡,就淡了。那年氏呢?她看向咱們王爺目光倒是滿懷喜愛,咱們王爺……對她能有三四分真心,便是佛祖保佑了。”

華姝語畢,乾脆地飲儘了一杯酒,神情灑脫:“我失言了。但你看著吧,都說後宅女人沒有一個省油燈,可讓我說,咱們府裡最費油,可不在這後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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