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娘預備夜宵自然是給柔成和雲鶴幾個帶了,這會子各人那裡勻一點,下鍋一煮,又是薄薄魚片散花一般鋪在麵上,一勺紅油淋進去便給添了鮮豔顏色,再有兩個青綠脆嫩小青菜,滋味極誘人。
看麵色,雍親王大爺還是很滿意,二人寂靜無聲地吃著夜宵,在彆處素來是眾星捧月被人殷勤服侍關懷備至雍親王雖有些不適應,到底也相處多年,對宋知歡性子早熟悉了,故而也沒提出什麼不切實際要求,隻埋頭吃著夜宵。
寂然飯畢,柔成領小丫頭們捧了水盆漱盂等物,服侍二人漱口、淨手後,又用顏色鮮豔洋漆小茶盤捧了消食茶上來,一色都是官窯豆青素瓷。
宋知歡慢慢呷著入口酸甜消食茶,沒開口。
說實話,不是她不想和頂頭上司緩和緩和關係,實在是——沒話說啊!
她和這位大爺相處,最後隻可能是一起靜坐,根本沒什麼想說話。
宋知歡在心中深深檢討自己,然而並不打算悔改。
到底過了一會兒,宋知歡勉強尋出一個話題來,對著雍親王道:“今日見弘皓成婚,忽然想起他少年時模樣,小小孩子板著張臉,小大人樣子。”
雍親王見她搭了梯子,就順著下來了,對著宋知歡語帶無數感慨地道:“是啊,轉眼你嫁給我也三十年許,知歡,你老了。”
去你!
宋知歡一下子備受打擊,心裡已經為雍親王謀劃好無數種死法,麵上還得笑眯眯咬牙切齒地道:“是呀!爺說得有理。”
柔成隻覺自己太陽穴狂跳,隻是這會子也不好抬手去揉,隻能拚命忍著。
到底知道宋知歡有分寸,也不怕她做出什麼抄起茶杯狂削王爺一頓事情。
雍親王倒是自我感覺良好,自顧自握了宋知歡手,輕聲喚道:“知歡。”
“王爺。”宋知歡也笑著回望,語氣甜能膩死人,總歸身後柔成和雲鶴幾個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後自然是一夜安枕,宋知歡上了床就攬著一床杏子紅絲綿被閉眼當自己睡著了,雍親王見她呼吸平穩、神情安然,便搖頭歎了口氣,自己也在裡頭睡下了。
梆子聲響起,宋知歡一夜安枕。第二日早早被柔成輕聲喚醒,飲了半盞晨湯後被按在妝台前坐著,手上端著一碗蜜棗銀耳羹慢慢攪著。
柔成一麵吩咐辛夷:“梳個莊重些發髻,簪那一支點翠嵌珠大青鸞比目釵。”又對宋知歡含笑道:“今兒起得早,倒是不必著急,您慢慢用著羹湯,讓辛夷慢慢給您梳妝。”
宋知歡隨口道:“今日晨湯有些濃了。”
柔成微微一笑,“是辛娘覺著昨日用了夜宵,今日晨湯刻意備酸甜口味。不為了醒醒腸胃,隻求壓一壓膩脹之感。”
宋知歡聽了略一點頭,自己慢慢飲著銀耳羹,讓辛夷幾個為她梳妝。
雍親王又過了半刻才起身,蘇培盛親自帶人服侍梳洗,他見宋知歡已在妝台前坐著了,便道:“難得見你起這樣早。”
宋知歡瞥了柔成一眼,似嗔似怪,口吻嬌氣很:“還不是柔成一早催命似叫。”
早膳已在暖閣裡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有人迎著雍親王往那邊去,他一麵走著一麵隨口道:“今兒新媳婦請安,是要早些起來。”
宋知歡撇了撇嘴,表情很是敷衍、聲音卻很真誠地笑了兩聲,道:“是。”
柔成忍不住抿嘴兒一笑,輕輕抬手打開了盛放耳墜紅絨小匣子,自內挑選出一對濃綠水潤翡翠墜子為宋知歡戴上,向鏡中看了看,笑道:“這翡翠顏色好,襯著您耳垂白嫩很。”
宋知歡看了一眼,也覺著好看,便吩咐:“也要和這墜子一個顏色鐲子才好看呢。今兒穿那件湖藍棉袍,搭一件玉色襯衣吧。昨日那花花呼哨太晃眼了。”
一時辛夷幾個也忍不住直笑,柔成自一旁格子上取了個放鐲子嵌螺大匣子來,比著這墜子顏色選出一隻來擺到桌子上,又笑道:“說來這耳墜和鐲子還是世子爺孝敬呢。到底世子爺眼光,比四阿哥好些。上次阿哥送來鐲子就太青嫩了些,未免顯得輕佻。”
“怎麼輕佻了?”宋知歡一瞪眼睛,見柔成忙忙告饒,方才輕哼一聲:“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戴多青嫩顏色都不輕佻!”
“是。”身旁幾個齊齊應了聲,倒是惹得暖閣那邊循聲看來。
宋知歡不在意這個,一碗銀耳羹見底,蓮花型小碗被輕輕放在置在一旁高幾上小托盤上,她拾起鐲子來戴上,起身預備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