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娘聽了瞪大了眼睛,“咱們主子哪裡淑了?”
“去你的!”宋知歡一下子氣鼓鼓的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看不起我是不是?等著,我就淑給你們看!”
柔成幾個誰也沒當真,哪成想第二日一早起來請安時,宋知歡便抿著一抹溫婉柔順的笑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不啃點心不吃果子,小手一叉,禮儀典範。
敏儀華姝等人幾次三番地瞥她,都甚是驚異。
最後還是華姝覺得被宋知歡笑的滲人了,開口就是:“我的小祖宗哦,快彆這笑了。你笑的我脊背發涼!”
“李姐姐說笑了。”宋知歡分外賢良淑德地道:“溫婉順從方為嬪妃舉止之從。”
“去你的!”華姝總算忍不住了,麵帶怒意地道:“快給我變回來,不然我就拉著你去寶華殿!”
宋知歡一下子慫了,“華姝我錯了。”
這下子,滿屋子人都鬆了口氣。
等宋知歡叭叭叭把昨晚的事學出來,敏儀便先笑道:“就是柔成辛娘她們跟了你許多年的才這樣了解你呢!你今兒這一‘淑’,可是把我們都給嚇壞了。”
一時說笑兩句,又是大部隊轟轟烈烈地往太後宮裡請安,擺出偌大的陣仗來,生怕人不知道當今皇帝與後妃們都十分孝敬。
宮殿的事最後還是敲定了,年氏住了承乾宮。
據說是華姝派人激了她一把,又買通她跟前一個小丫頭,和她說著承乾宮的種種好處,從孝懿仁皇後對皇帝的影響到皇帝對如今太貴妃的孝敬,總結了一番對雍正來說承乾宮的不同,硬是把年氏說動了。
這一點子小手段自然瞞不了皇帝,不過他也忙的焦頭亂額,沒心思管這些事,況年氏住哪裡對他也沒妨礙,便披了內務府的條子,準了打理各處宮殿事宜。
宮裡再次忙碌起來,太後得了徽號,卻沒什麼得意的,隻是鬨得更厲害,一心念著自己遠在西北的小兒子。
在她跟前侍候的嬪妃們便又遭殃了。
眼見敏儀被兜頭灑了一杯熱茶,宋知歡眼圈兒一下紅了,就要上前,卻被畫眉和柔成拉了一把,心知她此時上前也做不得什麼,隻能空紅著眼。
說實話,宋知歡是不理解太後是怎麼在康熙帝波詭雲譎陰謀叢生的後宮之中活了這些年的,或者說如今是一朝登臨太後之位便放肆了起來,總歸她想象不到這樣脾性的女人是怎麼在後宮之中生存下來並登臨高位的。
這話後來她也與敏儀念叨了,敏儀隻笑道:“人家在先帝爺麵前可不是這一副樣子。溫柔小意百般癡纏,貴女閨秀做不出來,咱們這位太後娘娘可沒個忌諱。”
一時徽音忙上前去勸,太後斜睨她一眼,輕哼一身,“你們不過仗著我病著,便不當我是什麼了!皇後,你回去好生反省著吧。”
又掃了宋知歡和華姝一眼,“貴妃和齊妃過來服侍。”
寧壽宮裡忙碌了一日,腰酸背痛地散了。
大雪地裡,肩輿緩緩行著,宋知歡滿是擔憂地看著敏儀,敏儀對她笑了一下,道:“放心吧,沒事兒。那茶雖然熱,卻不燙人,不過濕了些衣裳罷了。”
宋知歡緊緊抿著唇,沒說什麼。
敏儀見她眼圈兒泛紅的樣子,反而笑了,打趣道:“這是什麼意思?受了委屈的是我,難不成你替我心痛?”
宋知歡瞪了她一眼,又道:“都是六宮之首的人了,讓人兜頭一杯茶澆下來,沒受傷是好事,可臉麵也沒了,日後怎麼服眾?”
“喲,還明白這個道理呐?”敏儀笑了,複又壓低了聲音,“莫怕,皇上自有打算。”
宋知歡這才明白自己怕是白擔心了,隻怕是夫妻兩個一起給太後下套呢,一時心裡又恨自己愚笨,細細回想敏儀今日的言行,確實有刻意激怒太後的樣子。
便也長長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惱怒,白了敏儀一眼,嗔道:“我算是白擔心一場了。”
這邊妃子們封號定了,雍親王大手一揮,開始加封兄弟兒女們。
他的兄弟們自然不需細說,翼遙是為長女,皇帝疼長女滿朝皆知,恭嫻郡主被晉為固倫恭嫻公主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和玉亦封和碩恭慎公主,修婉被破格晉封為固倫公主,倒是仗著撫蒙的顏麵,也是因為先帝當年封了公主,皇帝加封,自然便是固倫了。
索性雍親王與這個女兒信仰相通,也還算疼愛,固倫公主封的真心實意,毫無被人逼迫的不爽之感。
弘暉被封為太子,照例是要祭天的,如今已排在二月中了,徽音順勢晉身為太子妃,倒是春風得意。
好在他們夫妻兩個都是穩得住的人,倒沒什麼得意忘形之事,仍然一個每日跟著皇帝辦差、一個隨著敏儀服侍太後,在前朝口碑不錯。
弘時與弘皓兩個成家的都封了貝勒,開府怕要等一段日子了。
如今正和一眾小叔叔並弘曆弘晝兩個在阿哥所裡住著呢。
福惠倒是被年貴妃養在身邊,失了一子一女,她是不放心兒子在外頭住著的,特意求了皇帝,把福惠留在自己身邊,也方便照看。
為了這一點特權,前朝的禦史們口水灑到大殿上,可惜沒什麼大用。
晉封固倫,按例修婉是要回京謝恩拜見的,宋知歡思女心切,將蒙古送來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撂在案頭上,每日看話本子的時候描兩眼,又覺著心裡舒坦了。
翼遙進宮請安的時候見了便笑,直道:“這兩年妹妹在外,可把阿娘您給想壞了。”
宋知歡歎了一聲,“骨肉分離,能不想嗎?”
又道:“想來是你額娘那裡有事,大早上讓人來叮囑我不必過去,你又這麼快過來了。”
翼遙笑了一聲,道:“內務府的人在那邊請示整頓宮室之事呢。女兒在那坐著也是礙眼,沒一會兒就過來了。額娘吩咐,等晌午過去用膳,雖不過吃些個素齋,咱們娘三也有意思。”
宋知歡於是笑了一聲,答應了。
但這飯也沒吃成,這邊膳食剛擺上,皇帝便到了。
一進屋子,先讓眾人免了禮,又將一串瑪瑙手珠兒遞給翼遙,笑著道:“這是你十三皇叔送你的,說謝你送他的那個荷包。”
翼遙略帶羞赧地笑了笑,道:“隻不過是小時候的玩意兒,哪裡當得十三皇叔的禮。”
“他給你的就收著吧,也是賀你晉了固倫。方才你過去請安時候,張廷玉幾個大臣和你十三皇叔都在,也不好叫你進去。他聽了通傳的聲兒,就非得把這手珠兒給你。”皇帝細細打量女兒,見翼遙身著石青色灰鼠袍子,倒是不打眼兒,卻是這樣的顏色更襯氣色,一圈兒雪白的毛領襯著頸子,麵色紅潤,可知這些日子過得不錯。
當下笑道:“阿瑪總想著要把天下好東西都給你,如今封了固倫公主,咱們遙兒可是宗室裡數一數二的尊貴了。文淵待你還好吧?婆母可難纏?若是受了委屈,儘管來告訴阿瑪,阿瑪給你做主。”
這話皇帝這些年說過不知多少回了,翼遙如常答了,隻道:“額附待女兒極好,婆母也好,小姑子還吃過女兒醋呢!阿瑪您就儘管放心吧。”
又請皇帝坐下,她親自挽袖給皇帝盛了湯,道:“賀阿瑪大喜。”
“都多久了。”皇帝在翼遙額上輕輕敲了敲,卻也端起湯碗慢慢飲著,一麵道:“遙兒快坐,禦膳房的素齋做的很有滋味,你快嘗嘗。”
敏儀與宋知歡在一旁看著他們父慈女孝的,也都麵帶微笑。
受寵的公主與不受寵的區彆大著呢,隻說同樣是新帝之女,當日還未曾晉封,翼遙府上便比和玉熱鬨不少,如今差彆更是拉出來了。
一時膳食用畢,眾人在炕上坐著飲消食茶,皇帝也放下了政務,在在這邊坐了半日,直到天色發昏,宮門即將落鎖了,翼遙方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
各處宮殿都是常住人的,修繕修繕也簡單,內務府的人自然除了皇後便緊著貴妃,乾活也麻利。永壽宮這邊又有柔成費心盯著,打點的很合宋知歡的心意。
這日遷居新宮,鞭炮放的熱火朝天,宋知歡踩著一地碎紅入了宮苑,見石階下一對銅鶴展翅半立,栩栩如生,先是一笑。
柔成在一旁道:“娘娘素喜仙鶴風骨,這也是皇後娘娘特意叮囑的。”
宋知歡點了點頭,四下打量,院裡的海棠還不是季節,卻也看得出枝丫繁茂,想來等到花開的季節,便熱鬨了。
一時又有一個著貴妃宮首領太監服製的太監上來請安,生的圓潤非常,笑起來帶著幾分憨厚,宋知歡見了他就笑:“禦前大好的前程,怎麼不在那邊留著?”
那太監先領著小太監們叩首:“奴才永壽宮首領太監彭川子給貴妃娘娘請安。”又在宋知歡的手勢麻利起身,笑容憨厚:“禦前好是好,可奴才總惦記著您這的一口點心。”
他是知道宋知歡的性子的,心軟、帶著幾分後宅中不合時宜的善良。說來他能保住這條小命,也是因為當年宋知歡路過花園子裡時見到因遭人誣陷而被管事的責打的他,見打得狠了,勸了兩句,又給了塊點心,讓那管事有了忌諱,這才把事兒查個水落石出。
他先天有疾,也因為這個被旁人排擠,後來蘇培盛見他憨厚,就掉到書房服侍,竟然比當年那個管事的還有臉了,也是機緣湊巧。
如今潛邸小主們入宮,各處都要首領太監,他就自告奮勇求了他師父蘇公公過來了。
比起旁的地方的多費心,倒是宋知歡當年的一份善因得了善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