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三合一(1 / 2)

第一十五章

衛廠長假咳一聲, 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來。

他表情嚴肅,望著石立夏的目光很銳利,仿佛要將石立夏看穿, 看清她心底的卑劣。

石立夏不僅沒有驚慌,反倒升起了一股鬥誌。

她能年紀輕輕在大城市裡靠自己買房, 那都是在千軍萬馬中卷出來的,她不喜歡卷但是也從不畏懼卷。

隻不過她底色是佛係的, 她的爭強好勝是在壓迫中才會被激發出來罷了,如果可以穩住自己的薪資待遇,她的業績拿倒數也無所謂的。

石立夏麵帶笑容, 仿佛看不出衛廠長眼眸中的不善。從容卻又不顯得不把你當一回事,而像是天生性格溫和, 不帶有攻擊性,對世界報以溫柔態度。

這樣的表情是石立夏從前特意訓練過的, 讓自己看起來充滿親切感,容易接近和放心。

她以前的工作經常需要跟甲方爸爸打交道, 為了讓對方看她第一眼就會信任, 就得內外兼修。不僅外貌裝扮上要下功夫,表情管理和自身氣質都得一起進行修煉。讓甲方爸爸看她第一眼, 就覺得她是專業的, 有能力的, 而且是容易溝通的。

石立夏的修煉還不是單一的,每個人的性格不同, 運用的相處模式和方式也就不一樣。在一些甲方麵前,就得強勢利落。

石立夏經常自嘲自己應該去當個演員,人設經常隨著甲方性格不同而不同。用老話說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個身體跟她從前沒有太大區彆, 因此也能完美套用。

衛廠長看她沒有半分緊張,眼神裡還透著對他們這些考官的尊敬,微微皺了皺眉給朱科長使了個眼色。

朱科長開口詢問關於宣傳類的專業性問題,比如他們的產品要在廣交會上展示,應該怎麼去宣傳,讓更多的人認識他們的產品等。

這些問題對於從來沒有從事過這一行的人來說,是十分陌生的,有的人甚至連什麼事廣交會都不知道,也就很容易被磕絆住。

可對於石立夏來說,那就再容易不過了。她的年代資訊發達,外行人都能說幾條,何況她曾經也是負責過這部分工作的業內人士。

石立夏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得符合現在的作風,不能過於出格。

如果讓她真的去組織,為了實現目標,她肯定要有創新點讓人記住他們,可現在是麵試那就得中規中矩,否則很容易被挑毛病。

即便石立夏已經收著了,於現在依然是很有想法的,但是誰也不能說出格。

朱科長接連問了幾個問題,有的還是關於產品的,石立夏都能對答如流,她不了解那些機械沒關係,原理大差不差,宣傳工作而已,不需要說得多深,揚長避短總能湊上那麼幾句。

這也是經曆過各種考試的考生能力,不管會不會都不能空著,怎麼也得蹭點分。

朱科長臉色很不好看,原本還想著石立夏或許因為周廠長或者顧廠長的關係,也提前拿到了考題,所以才能答得很優秀的,現在看來壓根不是那回事。

他問的一些問題,都是他沒有跟彆人提過的。

石立夏絕對是幾個人中最優秀的,不管是內容還是外在表現,都直接吊打前麵三人。

那三個人都帶著青澀感,畢竟他們年紀都不大,沒有經過曆練。哪怕是他提前拿到考題的侄子,在眾人麵前表現自己,也是磕磕絆絆的,被人盯著看就會耷拉個腦袋不敢抬頭跟人對視。

石立夏一直從容自信,仿佛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打不倒她,又不會透出傲氣讓人反感。

朱科長不再開口,薑主任笑眯眯道:

“石同誌,你已經結婚了對嗎?”

石立夏一聽這話,心立馬提了起來,整個人處於防禦狀態,這種問話對於一個職場女性簡直太熟悉了。

“是的。”

“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來了來了,熟悉的對話它來了。

石立夏露出羞澀的表情,“這個就要看緣分了。”

“聽說你跟你對象剛收養了三個孩子?”

“是的,他們是烈士遺孤。”石立夏一臉悵然。

“你年紀輕輕還要養三個孩子,你的丈夫是廠裡的長途司機,會不會因為照顧孩子而影響本職工作?”

石立夏笑道:“怎麼會呢,我們機械廠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為職工解決了所有的後顧之憂。從領導到普通工人都極為友善,大家一起團結一心為四個現代化奮鬥。

廠裡雙職工很多,大家能認真完成工作的同時,還兼顧家庭,我當然也可以。這都是廠裡帶給我的底氣,所以我才敢來應聘工作。”

這話放以後那是絕對不能說的,資本家不接受這種高帽,給你開工資都是一種恩德,還要管你的家庭,做啥美夢呢。

可現在不一樣,工廠是人民的工廠,誰敢明麵上說要榨乾工人的每一滴血,那是犯錯誤的。

隻會誇讚工人的無私奉獻,為了集體犧牲小我的精神。

“大領導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身為一名女性,除了照顧家庭,我認為也應該為社會為國家為人民貢獻一份力量。希望領導們給我這個機會,身為一個農民的孩子,我家世代貧農,我也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可能,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給和我一樣出身的人做個示範,做個榜樣。”

話都說到這裡了,在場的考官也不好再提其他,讓石立夏回去等消息。

石立夏離開後,會議室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衛廠長抽著煙不說話,其他人也沒有出聲,不是在那書寫什麼,就是在那喝茶。

範秘書站起身,主動開口:

“這一場應該是最後一場了吧?那我也該離開了,我會將這幾天的情況一一跟各位領導如實彙報。”

說完範秘書就離開了,看似他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選拔,可他的存在就是一種監督。

原本還想著麵試的時候能操作一一,沒想到石立夏一個農村丫頭,能力竟然碾壓了其他人。

三場全都表現得十分優秀,而且是遠超於其他競爭者,最要命的是,還懂得上綱上線。

這還有什麼搞頭?

機械廠還沒有腐敗到無可救藥的程度,在場的人沒有誰能一手遮天的,否則朱科長也不會敢跟衛廠長對上。

衛廠長抽完一支煙,“朱科長,你是負責宣傳工作的,你是專業的,你認為四位應聘者誰最符合要求?”

這不是廢話嗎!

朱科長心絞痛,他都不知道回去怎麼交代。

他侄子是他們老朱家唯一的根,他這一輩就他和他弟弟兩個男丁,他妻子身體不好,隻生了一個女兒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他小弟生了四個女兒才得了這麼個寶貝兒子,那叫個寶貝,他爸本來都快不行了,知道有了孫子愣是又撐了一年,聽到大孫子叫了他一聲爺爺才走的。

臨走時,老爺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好好善待他們老朱家這唯一的根。

朱科長是看著侄子朱耀祖長大的,跟自己親生的沒區彆,結果他堂堂一個科長,連寶貝侄子的工作都解決不了,說出去誰信啊!

如果被衛廠長的親戚搶走就算了,竟然被石立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搶走,家裡老太太肯定覺得是他沒有儘心辦這事。

這還罷了,要命的是如果不解決朱耀祖的工作,他就要被派下鄉去了,他這個大侄子哪裡吃得了這個苦!

衛廠長真是不做人,明明知道他說不出口把職位讓給彆人,還非逼著他開口。

回頭傳出去,就變成他極力推薦石立夏了。

他可是搞宣傳的,太知道以訛傳訛的威力了。

朱科長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麼猙獰。

“衛廠長過來親自指導工作,不知道您是什麼想法?”

衛廠長眯眼看他,“這幾位同誌都很不錯,還真是不好選,既然是你們宣傳科的事,就由你來決定吧,我隻負責過來走個過場,說話算不得數。”

衛廠長就像完全忘了之前兩場考試自己指手畫腳的模樣,完全把自己給撇清了。

“廠裡還有其他事,我就先忙去了,最後怎麼決定全看朱科長你的了。”

說完,衛廠長拿著自己的茶杯離開了。

薑主任也站起身,跟朱科長說差不多的話,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科長恨得牙癢癢,猛地拍桌。

“什麼玩意兒!”

朱科長回到家,妻子張紅燕迎了上來。

“你怎麼才回來?事情怎麼樣了?”

朱科長沒有回答,朝著屋子裡看了看:“媽和耀祖呢?”

“媽遛彎去了,耀祖被陶家那個小子叫出去了。”

朱科長一聽這話眉頭緊皺:“耀祖怎麼又跟陶家那小子湊一塊,那小子就不是個好的,混不吝跟個流氓似的,早晚要被抓走勞改。”

“當時媽在家呢,我哪裡攔得住。媽還讓我給兩塊錢給耀祖呢,不給還發了脾氣。”

張紅燕委屈極了,她哪有那本事管那祖宗。

說著好聽她是科長的妻子,自己也是有工作的,可實際上因為生不出兒子,女兒都長得比她還高了,家裡還是老太太說的算。

她在家裡根本抬不起頭來,誰都能說她幾句。

朱科長看她這副模樣心裡就窩火:“行了,還不是你不會說話。耀祖從小是你帶大的,他還能不聽你的?你就是不會帶孩子,所以才管不住。你要是多上點心,耀祖也不至於像現在一樣什麼本事也沒有。”

朱科長事業有成,他弟弟就不大行了,本就沒啥本事,人還特彆懶,尤其是生了兒子之後,更加躺平不愛乾活了,這些年全都靠他們家接濟。

朱耀祖從小就被老太太帶到朱科長家裡生活,他在朱科長家有屬於自己的房間,朱科長的親生女兒朱盼兒,反倒要跟奶奶擠在最小的屋。

這是老太太自己選的,覺得不能委屈她寶貝孫子,把原本留給她的,家裡最寬敞舒適的房間給讓了出來。

從前朱科長覺得自家侄子是最優秀的,不大好那也是被人帶壞了。

可這幾天看石立夏的表現,心裡那叫個生氣。

一個農村出身的丫頭,竟然這麼優秀,自己悉心教養的孩子卻是拿了題都考不過她,心裡能服氣嗎。

要是朱耀祖能爭點氣,他也不至於像現在一樣被動。

張紅燕感受到朱科長情緒不對,依照他對丈夫的了解,要是侄子隻是跟姓陶的小子出去玩耍絕對不至於這個反應。

恐怕工作的事出了岔子,才讓他非常焦躁。

張紅燕覺得自己很冤枉,她也想好好教耀祖。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可她生不出兒子,以後女兒和自己都得依靠這個大侄子,所以教養的時候是很用心的。

可是家裡有個老太太特彆固執,她心疼大孫子,每次她想嚴厲點就被老太太罵,說她這個當伯母的對侄子不好,說她不會教育孩子,對孩子太心狠。

張紅燕跟丈夫也提過這事,覺得老太太溺愛,可丈夫壓根不在意。現在侄子沒出息,又反過來怪她。

張紅燕試探道:“工作的事有變故?”

朱科長臉色更陰沉了,“這事怕是不成了。”

“啊?咋回事啊?不是專門給耀祖弄的職位,咋還能被搶走?是衛廠長那邊搞的事吧,真是的,又不是親外甥女,據說隔了好幾層關係呢,怎麼就這麼上心。”

張紅燕也急了起來,回頭怎麼給老太太交代?侄子肯定會跟他們家更離心,覺得他們沒有使勁。

“不是衛廠長那邊的關係。”

“那是哪家的?竟然比衛廠長關係還要硬?”

“是周廠長和顧廠長的路子。”

朱科長隱瞞了實情,他要是說石立夏憑借自己的實力應聘上的,家裡肯定沒有人會相信,還不如推到周廠長和顧廠長身上。

一正一副廠長聯合推薦,誰有這本事當攔路虎?

況且他也不算完全撒謊,範秘書為什麼油鹽不進,不就是因為石立夏在周廠長那掛了名嘛。

否則的話,第一場他和衛廠長就能把石立夏給涮下來,哪裡有後麵的事。

隻要把考卷銷毀或者替換了,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畢竟這些東西都不會對外公開的。

不過是一個小職位,一般不會被人緊盯著不放。

張紅燕意外:“周廠長和顧廠長?他們不是從來不搞這樣的事嗎?這丫頭怎麼跟他們都搭上關係了?”

周廠長還比較圓滑,隻要不太過分,多少給人點麵子。

顧廠長則不同,他是軍人出身,為人耿直,最是反感搞這種歪門邪道。他自從空降到廠裡,就以鐵血手腕整頓了廠裡紀律,遲到早退,糊弄做事的現象都少了許多。

他完全不怕得罪人,背景也深厚,能力還強,硬是在一群老油條中脫穎而出,坐穩了副廠長的位置。

朱科長大概解釋了一番,“顧廠長雖然沒有出麵,可也不能不給麵子。周廠長那邊,可是派了範秘書過來。”

“那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啊,咱們耀祖多優秀啊,怎麼可能會被一個農村姑娘壓下去。他們就不怕傳出去,工人們不服氣要鬨起來嗎,這明擺著是走關係進來的啊。”

張紅燕很是氣憤,完全忘了前麵還覺得侄子被寵壞了的事,也忘了自家也利用了權力給侄子開後門。

朱科長表情有些古怪,實在是實力懸殊,讓他實在是難以違心說自己侄子更優秀。

“一個女人再能乾又怎麼樣,還不是得回歸家庭,而且男同誌後勁足,努力一把就能超越女同誌。可我能怎麼辦,官大一級壓死人。”

朱科長抽煙歎氣,不管心裡怎麼想,嘴上卻不會軟下來。

張紅燕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這可怎麼辦啊?媽和耀祖回來,咱們沒法交代啊。”

“原本以為沒多大事,現在看來得另外想辦法了。”

“什麼辦法?找人去告發?”

朱科長瞪了她一眼,真要這麼乾那才是給石立夏抬轎子。

範秘書離開時說的那些話,明顯就是在必要情況下,公開三場考試的具體情況。

石立夏的表現是怕公開的嗎?

反倒是他還得擔心,他給侄子寫的稿子會不會被人認出有他的著墨,到時候很可能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

宣傳科也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多少人對他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要不然他至於繞這麼一圈走這個流程嗎,直接就能把侄子給安排上。

“行了,胡說八道什麼呢,嫌我這個科長做太安穩,沒事給我找事啊。”

“那你說怎麼辦?再弄個職位出來肯定是不行了,根本空不出位置。就算回頭那女人上班了,你給穿小鞋,讓她自己待不下去也來不及啊。”

這年頭有編製的正式員工是很難辭退的,所謂鐵飯碗那就是不怕被砸的。

除非犯了特彆大的過錯,一般要達到刑事責任的級彆,才會開除一個工人。

要是被領導穿小鞋,也就是工作累點工資少點,實在待不下去還能換崗,但是很少會擔心會丟掉工作。

這一方麵確實保障了工人的權利,不像幾十年後,一旦開始衰老就會被拋棄,整個人都處於不安穩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