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伯楹端著肉丸蔬菜湯過來,白瓷碗裡裝著三個柔嫩的肉丸子,裡麵放著幾根菘菜絲。
菜湯綠瑩瑩,好似山下的湖水,一看就帶著彆樣的清爽。
鬱徵用白羹匙舀了一根菘菜,送進口中一嘗,瞬間一股極清爽的菜味在嘴裡爆發出來,帶著春天的清氣。
他知道自己種的蔬菜會好吃些,沒想到好吃到這個地步。
低頭看碗裡的蔬菜肉丸湯一眼,他對伯楹說道:“今天晚飯誰做的?換了個廚子?”
伯楹搖頭道:“廚子還是那個,菜湯好喝,乃是殿下菘菜的功勞。”
“我記得其他院子裡也種了菜?”
“是,都是菘菜。”
“我吃完飯看看去。”
傍晚,霞光萬裡,連坍頹的王府都顯得不那麼破敗。
鬱徵穿上一件夾衣,帶著伯楹出了主院散步。
一出院子,正好看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嘴唇上方剛生出些微毛茸茸的胡子,眼睛黑白分明,看著一臉稚氣。
少年身量倒是很高,起碼有一米八,穿著一身皮甲,頭戴頭盔,腰間按著一柄帶鞘的武器。
這是管侍衛的紀衡約,現在府裡的守備就是他在管,平時忙著戍守、巡哨、警備,鬱徵幾乎見不著他人。
鬱徵不打算動原主留下的定例,也沒管紀衡約這塊。
他們的情況差成這樣,現在還留在王府的,要麼是忠心人,要麼是已經站隊的倒黴鬼,鬱徵並不覺得有什麼整頓的必要。
或許有一兩個間諜,可他們月俸都發不起了,哪怕有間諜也不要緊。
兩方迎麵撞上,紀衡約行禮:“殿下。”
“紀將軍可用過晚飯了?”
“回殿下,已經用過,屬下正帶人換值。”
鬱徵點頭,示意他自去即可。
紀衡約卻沒走,跟在鬱徵身後問:“殿下要去哪裡?”
“在府裡走走,消消食,也看大夥種的蔬菜怎麼樣了。”
“屬下跟您一道去。”
“不必,就在府中,難道還會遇到什麼危險不成?”
“底下幾座院子鬨狐狸,還是小心為妙。”
鬱徵知道這個世界有術士,也有狐仙,朝廷還有專門的鎮邪司,然而這些有“術”之人與凡俗世人一般並無交集。
傳聞,凡俗世人有塵根,有“術”之人與凡俗世人走得太近,容易染上濁氣,術法不靈。
鬱徵對這些事情興趣不大,想必對方如若聰明,也不敢惹一方藩王。
二者互相不招惹,相安無事便行。
藩王府裡有狐仙一事,讓鬱徵感覺頗為神奇。
隻是讓人看了兩次,都說沒看見那隻狐狸,他隻能作罷。
紀衡約想跟,鬱徵隨他去,帶著兩個人慢悠悠地從主院往山下各院走。
前任藩王們修建藩王府確實用心,哪怕過了那麼多年,各大院落已經坍頹,山上山下的石階仍然堅實穩固。
院落與院落之間夾著大片竹林與雜樹。
鬱徵看著竹林,道:“不知道竹林裡有沒有筍?叫人進去找找,挖點筍送去廚房,正好打理一下竹林,免得竹子徒長。”
伯楹應了。
鬱徵:“小心竹林裡的蛇蟲。”
紀衡約答道:“末將讓人撒過驅蛇藥粉,鎮邪司的蛇藥,應當不會再有蛇。”
鬱徵笑:“那便小心蟲罷。”
他們走過好幾個院落,院落內部以及院落與院落之間都有開墾的土地,上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腐殖質泥土,黝黑鬆軟,看起來很是肥沃。
泥土上都種著蔬菜,蔬菜才長寸許來長,在晚風中輕輕搖動。
這些菜看著比他院子裡的菜長得慢許多,鬱徵轉頭問:“這些菜也是四月十七那日種的?”
紀衡約點頭:“四月十六山下趕的集,末將親自帶人去買的種子,隔天便種上了。”
鬱徵沉吟片刻,望著地裡的菜:“等會回去給我找些術士方麵的書吧。”
伯楹立刻應了。
鬱徵白天睡多了,晚上很精神,看書效率很高。
他一邊看一邊做筆記,這一看,就看到了繁星滿天。
今天是個大晴天,外頭的星星非常明亮,夜風也非常舒服。
伯楹點了夜明燈放在鬱徵手側,輕手輕腳走到外間,撐著桌子一點一點打瞌睡。
鬱徵乾脆趕他去休息。
鬱徵看著看著書,外麵夜風刮進來,刮起一陣冷意。
他站起來,打算去內室披件衣服。
不料剛站起來,他就聞到了風中的一點香味。
那不是清幽的花香,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香味,勾得人心癢癢。
鬱徵站在原地頓住了腳步。
夜明燈亮瑩瑩的燈光盈滿室內,夜風將窗幔吹起,似乎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鬱徵看向大門外麵,手上拿著鎮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