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徵寫信問崖塵子道長。
他本來想從崖塵子道長那裡打探消息,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有消息,不僅有消息,還有現成的作物。
當然,要銀子就是了。
崖塵子道長親自下山與他談論:“若說起不占地方的那什麼油料作物,最多的就是油茶樹。”
油料作物這個說法是鬱徵獨特的說法,因為他地位尊貴,許多人會專門跟著他叫,比如先前的熊貓,大家都叫食鐵獸,因他本人習慣熊貓,眾人跟著改了稱呼。
連熊貓一族也覺得熊貓要比食鐵獸好聽,默認了他這個叫法。
鬱徵之前看典籍的時候看過,典籍上說茶油性寒,吃了不容易消化,無論吃多少茶油都不會長胖。
他之前考慮過這種作物,看到書籍上的描述之後,便把這種作物從他心中的理想油料作物名單上劃去。
崖塵子道長說道:“我們種植院種出的油茶樹,自然不是普通的油茶樹可比擬。”
鬱徵道:“這樣的茶油這下去之後會損害身體麼?能養人麼?如何叫做普通的茶油難以比擬?”
“我們的油茶樹產量大,果實大,榨出來的油比較香濃,至於能不能養人這個問題,殿下令人與其他油一起吃,我認為種油茶樹還是劃算。”
“若是這麼說,市麵上也有些油茶樹,何必專門買種植院的油茶樹?”
“我們的油茶樹不用怎麼打理,今年種下去,當年就能結果。”
鬱徵與崖塵子道長討論了許久,崖塵子的口才非常不錯,最後說動了鬱徵。
鬱徵在買他們的油茶樹之前,提出先嘗一嘗,道長也不介意,直接送來一桶油。
鬱徵讓廚房用道長送來的油做菜。
這種油用來炒青菜時,茶油那股獨特的味道會比較明顯,有點澀,但並不算難吃,用來做葷菜時,幾乎就嘗不到那股怪味。
崖塵子還專門帶鬱徵去看他們山上種的油茶樹。
他們種了好幾座山,山上的油茶樹密密麻麻,此時已經開出了白花。
可以想象等這批油茶結果之後,他們今年一定會獲得一個大豐收。
崖塵子示意鬱徵看腳下的泥土:“殿下對種植一道也熟,你看這底下的土,全是黃泥,這些土用來種其他東西,多半都種不活,用來種油茶,每年都能獲得豐收。”
鬱徵道:“土雖然不是什麼好土,但你們可以埋肥。”
崖塵子:“我們還真沒有埋肥。不信殿下可以把底下的土挖開來看,底下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鬱徵並不聽崖塵子忽悠,還真叫人把底下的泥土挖開來看。
鬱徵不僅挖附近的泥土,還挖遠處的泥土。
他將抽樣調查的方法用到了極致。
這些泥土挖完,底下果然沒有埋肥的痕跡,鬱徵才滿意地點頭。
道長說道:“我們並沒有怎麼埋肥,頂多每年榨完油之後會把油粕運上來。”
鬱徵轉頭看著他:“道長,你實話實說,這些油茶樹你們是不是在這裡種了許久,一直都賣不出去,直到遇上了我才決定把這些東西賣給我。”
崖塵子微微笑了笑:“我們在此蟄伏許久,一直未遇著明主,自然沒有人願意買我們的油茶樹。”
鬱徵看他那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家夥皮子底下就是一名奸商。
鬱徵看崖塵子道長還算靠譜,最後跟崖塵子談成了這個生意,隻是他暫時沒有銀子,打算先賒著,等什麼時候銀子到手了再還給崖塵子。
崖塵子這次大方地答應了,還送他一些油茶樹。
鬱徵猜測他之前培育出這批油茶樹並不是為山下的百姓準備,如果按照目前邑淶郡的勢力分布,多半是瞄準了左行懷。
左行懷有人有錢,背後就是十萬大山,種這點油茶樹一點都不費力,收益也不錯。
隻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談成生意,這批油茶樹為什麼在山上種了那麼久也沒有銷售出去?
鬱徵並不想探究這背後的故事,他買下這批油茶樹之後,決定把這些油茶樹免費分給百姓。
他經常做將東西免費分給百姓的事情,底下的人已經習慣了他的性格,不過還是會感到心疼。
伯楹問:“殿下,這批油茶樹要怎麼分?哪個縣城多些,哪個縣城少些?縣令是繆鐘海那邊的人的縣還分麼?”
鬱徵道:“都分,隻要百姓敢種,就給他們分。”
鬱徵大錢已經花出去了,根本不在意這點小錢,左右都是他的子民,多分一點怎麼了?
隻要經常從他這裡得到甜頭,那些並未歸順的縣城中,百姓也必定向著他。
最後哪怕地方沒歸他管,百姓也會逃荒過來。
鬱徵這是陽謀,光明正大,不怕有的人不上當。
蘭界縣,寧家村。
這是一個窮村,很多人家窮到連褲子都沒得穿的那種窮。
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一直維持著四五十戶人家的規模,從來沒有擴大,因為外界的生活也不好過,所以也並沒有怎麼縮小。
這個窮村砸爛了都刮不出一滴油水來,村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除了有些外嫁的女兒會回來走親戚之外,基本沒有外人過來。
今天卻不一樣,今天不僅有外人過來,來的人還騎了馬過來。
這年頭,馬可是金貴的事物,很多人家把一家子賣出去也不一定能買得起一匹馬。
有外人騎馬過來,可是個大事情,很多村民活也不乾了,家常也不嘮嗑了,就在祠堂裡打聽來人的消息。
“怎麼會有人騎馬過來?難不成是誰家在外麵發了,衣錦還鄉?”
“就我們這個破地方,這些年出去的人一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你看看究竟有誰能發起來?”
“那怎麼會有人騎馬過來,我看他們的神色也並不猙獰,不像有逃犯逃過來了。”
村民們議論紛紛,不過難得遇上這種大事情,每個人的神色都很緊張且興奮。
好些孩子掛著鼻涕在村裡跑來跑去。
這些孩子頂多腰間圍一塊破布,很多孩子因為家裡窮,連布都沒有,就這麼光溜溜地跑來跑去,無論男女。
他們連衣服都沒有,自然也沒有鞋。
隻有大一些的孩子,因為已經知道羞恥,會待在家裡,不在外麵亂逛。
這些孩子窮歸窮,但並不笨,他們看到那些騎馬的人過來,悄悄跑去偷聽。
很快聽到了一點細枝末節的孩子們忍不住跑回去給大人報信:“那些老爺們過來要給我們送東西呢。”
“什麼東西?我們這裡那麼窮,怎麼會有願意送東西過來的老爺?”
“我都聽說了,他們要給我們送一種叫做油茶樹的東西,讓我們種到後麵的山上。”
“對,我也聽說了,他們說這種油茶樹等到秋天的時候就可以結籽,到時候可以榨出油來,我們就有油吃了。”
“阿娘,什麼叫油茶樹啊?”
“阿娘,那個油是油壇子裡的油嗎?”
孩子們興高采烈,他們不知道油茶樹是什麼,卻知道油是好東西。
一些比較有見識,嘗過油果子的孩子還會向小夥伴們描述油果子的美味。
有了油,過年說不定他們也能吃上油果子。
相比起孩子,大人就顯得沒那麼樂觀了。
好像大人見過外麵的風浪,或者聽祖輩說過一些事情,知道外麵的老爺無緣無故對小山村的人好,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怎麼突然要發東西?我記得上一回發東西還是有人過來拉壯丁的時候。”
“我也聽說過,不過現在不是沒有哪裡打仗嗎?怎麼還要來拉壯丁?”
“對啊,不是說有大將軍駐紮在這裡,他們的兵多得很,怎麼會拉我們平頭百姓?”
“若不然——上山去躲一躲?我聽他們說拉不到人,他們就會走了。”
“我也覺得。我們這些女娘不用怕,叫他們男人上山去躲一躲。”
“你家那個小子已經十七了,趕緊叫他上山去躲一躲。”
“我家那個十四,他個頭長得比較高,我估計也要讓他上山去。”
“聽你們這麼說,我越來越心慌,我看乾脆讓我家那個也去。”
“對,多做一些準備。”
各家的娘親與奶奶紛紛動了起來,神色凝重地準備回家將家裡的小子送到山上去。
小孩兒不懂事,嬉皮笑臉地在外麵晃蕩,大人還會被罵一句。
漸漸地,小孩也跟著慌了。
整座小山村都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