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輪椅上，沒讓開身體，顯然是不想和她進屋聊。
“給你送垃圾桶啊，雪黛在睡覺？”
這垃圾桶是虞輕翰讓阿姨送上去的，結果劉媛親自過來送。
“是的，她的身體有點不舒服。”
“行，那她多休息。你呢，也要睡嗎？”
虞輕翰搖頭：“不用，我不困。”
“那我們去書房。”劉女士提著垃圾桶，轉身就走。
“媽，垃圾桶就放門口吧。”哪怕是虞輕翰，此刻也覺得心虛。
劉女士是搞時尚圈的，她一向隻拿著限量款的包，何時見她提著個垃圾桶到處亂晃的。
“放在這兒，萬一被人偷了怎麼辦？裡麵不是有很重要的東西嗎？”
劉媛故作不解地看著他，語氣極其認真。
虞輕翰：“……”
雖然親媽這話聽起來，完全是為了他考慮，但是總有一股陰陽怪氣的感覺，這是錯覺嗎？
“走吧，又不重，你媽年輕的時候，什麼活兒沒乾過，那種大垃圾袋我都扛過。”劉媛沒再理他，直接帶頭往書房走。
“那邊的醫療方案更適合你的休養，怎麼突然回國了？”
母子倆坐下之後，劉媛開門見山，最先關心他的身體。
“這個方案前期的確適合我，但是如今效果已經不明顯了，我就想回國試試其他方案。再說很久沒見到你和爸，我都想家了。”虞輕翰難得說這麼溫情的話。
劉媛卻是輕笑一聲，明顯不信。
“你是為了換方案，還是為了喬雪黛？”
她的話音落下，頓時室內的氣氛緊繃起來，虞輕翰沉默良久，都沒有開口。
“在國外待了這麼久，她找了幾個藍顏知己啊？是不是人數太多了，你已經打發不乾淨了？”
“媽。”虞輕翰隻是喊了她一聲，就沒再說出彆的話來。
但是哪怕隻有一個字，也聽出了其中蘊含的痛苦和沉重，他在掙紮。
他不想把自己的難堪，暴露給母親看，可是他的母親又是如此聰慧，隻是通過一個垃圾桶，和三言兩語，就已經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他根本無法隱瞞。
劉媛沉默，她的情緒一分為二。
一份是對兒子痛苦的心疼，另一份則是恨鐵不成鋼。
虞輕翰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特彆優秀的人，從來沒讓父母操過心，他也是父母的驕傲。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所有的優秀，都在遇到感情之後，消失不見了，栽了個大跟頭。
劉媛從沒想過，她竟然能對長子生出，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你不希望喬雪黛有那麼多藍顏知己，你很痛苦，那就離開她。”劉媛捏了捏眉心。
“媽，你知道的，我離不開她。”
或許是破罐子破摔了，虞輕翰低垂著眼瞼，情緒已經平穩了。
他看向自己的兩條腿，這話說得波瀾不驚，但是卻把劉媛的火氣勾了上來。
“是啊，你的確離不開她，都把自己的一雙腿給作廢了，也要留住她。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了。”
母子倆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劉媛不想看見這樣的長子，沒好氣地道：“你把她看嚴實了，她在國外如何興風作浪，我不管。但是如果在國內泡男人，還弄得人儘皆知，我不會給她留臉麵的。”
“今天我也當一回惡婆婆，虞輕翰，我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你看不牢她，就彆怪我出手教訓兒媳婦，到時候拆了你們這樁婚事，你可彆怨我。”
劉媛手點著桌麵，語氣裡儘是冷然，她說話一向算數。
對麵的男人沒吭聲，良久才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會和她一起離開家門。”
劉媛一愣，臉上閃過幾分失望。
“家裡培養了你這麼久，就給我這麼一個答案。我才發現，原來你這麼沒出息。”
她沒有惱怒，也沒有喝罵他，隻是略顯疲憊。
“行，那我拭目以待，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堅。”
劉媛直接離開了書房，她麵沉如水，第一次覺得人生如此艱難。
明明之前被高利貸追債，被前夫家折辱，可是她都不覺得有什麼，隻要自己足夠強大，她就能翻身，就可以迎來希望。
可是現在她在孩子的身上，生出了無力感，甚至想要退縮。
之前虞清嬌算一個，如今的虞輕翰也是如此。
他們本身不爭氣，她這個母親再怎麼使力，都覺得是無用功，甚至還像一場笑話。
就如同她自己說的，如果她真的使出手段收拾喬雪黛，那她不就是個惡婆婆嘛，插手兒子兒媳的事情，限製兒媳的自由，再說幾句難聽話。
好家夥，她能直接列入惡毒婆婆排行榜了。
而且說不定還會被兒子給記恨，完全是吃苦不討好。
她第一次生出一種心思，當初要是沒生他就好了，她也不必做惡人。
毀滅吧！】
薑芷看完之後，整個人都驚了，她怔在原地，很久才回過神來。
所以這是婆婆要和大嫂對上了？
女主對女主宣戰？
那到底誰贏啊？輸的那方肯定就變成對照組了吧。
畢竟曆史都是勝利者寫的，當然是誰贏了，那書裡就會寫得美化。
看起來婆婆的處境不妙，畢竟她自己都清楚，一旦插手了，就是落了下成。
晚上，喬雪黛並沒有下樓吃飯，倒是虞輕舟聽說大哥回來了，特地沒有加班，兄弟倆喝了點酒。
飯桌上，婆婆一直很平靜，對於大兒媳的缺席，也絲毫沒有顯露出異樣來。
要不是薑芷知道她在虞輕翰麵前放過狠話，都能產生錯覺，以為婆婆和大嫂關係還不錯。
虞輕舟走進臥室的時候，薑芷正在敷麵膜。
“和大哥聊得怎麼樣？”她靠在床頭問道。
“還行。主要說了生意上的事情。”
男人鬆開領帶，話說得輕鬆，但是眉頭卻皺了起來，看著一點都不愉快。
“還行怎麼一臉便秘的表情。你這狀態讓我想起男人撒謊的經典表現，女朋友問他今天妝容怎麼樣，他嘴上說著好看，但是卻下意識地不停搖頭。咋了，你大哥比你老婆還難對付？”
薑芷敷的麵膜是貼片式，說話的時候動作不能太大，不過並不妨礙她調侃人。
虞輕舟瞥了她一眼：“我什麼時候對你撒過謊？”
“哦，你否認了對我撒謊，這點值得表揚，但卻沒否認大哥比我難搞。來，說說吧，虞總，今晚我當你的傾訴對象。”
她拍拍身邊的空位置，男人也沒猶豫，當下就撲了過來，直接伸手抱住她的腰，腦袋放在她的腿上。
“我們的話題一直圍繞著工作，一旦我扯回家人身上，他就會變得警惕。雖然他做的很隱蔽，但我們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他不想聊家庭。”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我覺得他不對勁，像是溺水的人要窒息了。”
薑芷的手插-入他的頭發裡，輕輕按摩著。
結果聽他說得越來越不像樣，忍不住拍了一巴掌。
“什麼溺水的人，大哥活得好好的。再說他這狀態，早就有了。他要麼離開喬雪黛，要麼能安心戴上自己的綠帽子，和外麵那些兄弟和平共處，否則他始終都在痛苦的漩渦裡掙紮。”
薑芷的話音剛落，就惹來男人不滿的嘖嘴。
“怎麼說話呢？大哥隻有我一個兄弟，哪來亂七八糟的人？”
“這你得問大嫂了。”薑芷冷哼一聲，繼續說風涼話。
“你說喬雪黛究竟怎麼想的？”
男人沉默半晌，就在薑芷以為他睡著了時，終於再次開口了，話題仍然圍繞著喬雪黛。
“我沒她那個本事，我怎麼知道她怎麼想的？”
薑芷撇嘴，還能怎麼想，無非是享受這種生活唄。
“安穩日子不過，非要折騰。當初和大哥結婚，是她主動提的，大哥欣喜若狂，把所有事情都推了，就為了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當時我以為她也就婚前玩一玩，婚後得收心了吧，要不然結婚乾嘛。結果她可比一般的玩咖高明多了，比割韭菜還厲害，國內國外，上到四十離異大叔，下到高三畢業生，得虧有點底線沒搞未成年。”
哪怕是不喜歡嚼舌根的虞輕舟，說起喬雪黛也一套一套的，感覺都能順口編個rap了。
這心裡對喬雪黛的不滿，積壓已久。
“她那是怕犯法，被警-察叔叔逮進去。”薑芷反駁他。
喬雪黛可沒什麼道德底線，她就是離不開男人，又怕麻煩而已。
而且還得是新鮮男人，總和同一撥男人談情說愛沒意思，過一段時間就得換。
或許在這種關係裡，能尋求到滿足感，亦或者充實了虛榮心？
薑芷看過她的，書裡都寫得清清楚楚，喬雪黛尋找目標，從來都是成年男人，她曾經看過幾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人，外表看起來成年了，上去搭訕之後，發現他們是未成年，她先是覺得遺憾，之後就放棄了。
相比於泡男人，她更怕惹麻煩。
“你是演員，如果你接到女一號是喬雪黛這個人物，要寫人物小傳，你會怎麼總結？”虞輕舟抬起頭看她，顯然還是想聽她的想法。
“依附男人的菟絲花，享受男人追求的金絲雀，會玩弄男人的心理高手。吃她這個類型的男人，很容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而不喜歡她這種風格的人，則會覺得她行為詭異又沒內涵，是個切切實實的大傻逼。”
薑芷沉吟片刻，給了一個相當刻薄的評價，特彆是最後一個詞，她承認自己是有點嫉妒心理的，所以直接開罵了。
虞輕舟被她逗笑了。
“老婆，這是我聽過你罵臟話最好聽的一次。”
男人還趴在她腿上，笑聲有些沉悶，帶著胸腔都震動起來，聽起來既低沉又性感。
薑芷被他這話給取悅了，雖說不像是誇獎，但還是很開心。
“比我床上罵得還好聽？”她彎腰湊到他耳邊，低聲調侃了一句。
瞬間男人呼吸一滯，下意識想要勾住她的脖頸，纏著她親吻。
薑芷一偏頭，躲了過去。
“話還沒說完呢，耍什麼流氓？”
“沒什麼好說的，說她不如對你耍流氓。”
“那可不行，大哥大嫂回來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可能不接觸，一接觸就容易有矛盾。我們得商量個對策出來，到底用什麼態度應對啊。”
薑芷直接把問題挑明了。
說起來之前虞輕翰兩口子出國之前，他們都住在老宅裡，當時薑芷和喬雪黛就關係僵硬，再加一個惹是生非的虞清嬌。
好家夥，三個女人一台戲，虞家老宅天天唱大戲，熱鬨非凡。
要不是頭上還有婆婆壓得住，估計之前就得鬥成烏眼雞了。
後來還是薑芷夫妻倆搬回自己的小家去，情況才好一點。
“實在不行，我們還是搬回去住？正好你也自在點。”
“不行，我現在和媽關係可好了，非常自在。再說我們走了，兩個崽怎麼辦？一塊兒帶走可不行，爸媽也舍不得。”薑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當初他們搬走，一個是薑芷那時候對孩子不在意，另外她很怕婆婆，巴不得離劉媛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但是現在境況不同，他們把孩子帶走的話，雖說那邊也有阿姨在，但是隻有薑芷一個人，她怕照顧不好。
“那你說怎麼辦？”虞輕舟皺眉，他也沒有好辦法。
大哥現在這個狀況，心理正是最敏感的狀態，他也不好讓他們搬走吧，這不是攆人嘛。
“光明正大讓他們搬走自然不行，但是陰謀詭計可以嘛。”薑芷摩拳擦掌道。
“你要做什麼？”
“你聽我的就是，我就不信，還有誰能比我們恩愛！”
她趴在虞輕舟的耳邊，嘰嘰咕咕了好一會兒，夫妻倆才算說定了。
薑芷本來都打算不招惹喬雪黛了，管他們兩口子是虐戀情深，還是多人運動，隻要不把那些人拉到家裡來胡天胡地，隨他們折騰唄。
但是在看過婆婆的心理變化之後，薑芷分析利弊之後，又改了主意。
她不想讓婆婆那麼孤立無援，覺得生出來的孩子，都是給她添堵的。
至少小兒子和小兒媳，還是可堪大用的。
***
半夜劉媛刷了一下虞輕翰的微信圈，竟然發現他發了新內容。
@虞輕翰：不順眼的東西，歸處隻有垃圾桶了。
附圖一張，正是垃圾桶照片，可以清晰的看見桶裡的鐵盒子，以及稀碎的餅乾。
原來他特地要垃圾桶，就是為了這個作用。
劉媛再次刷新的時候，這條朋友圈已經不見了，估計不是刪掉，而是對某些人可見了。
她都不用去問，都能猜出這條朋友圈的用意，這是虞輕翰在警告喬雪黛養的魚，不該送的東西彆送，送了就得進垃圾桶。
劉媛簡直氣笑了，他好似在彰顯自己丈夫的地位，但實際上十分心酸。
他根本沒有安全感，要靠這種宣告主權的方式，來安撫自己，警告彆人。
但是有什麼用，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虛張聲勢，自欺欺人。
“蠢東西！我怎麼生了個這麼個蠢貨！”劉媛氣得用力捶著枕頭。
身邊的虞老頭依然鼾聲震天，睡得正香。
她越看越氣，直接一巴掌拍到他臉上。
“怎麼了怎麼了？有蚊子嗎？”虞慎年被一巴掌拍醒了，猛地坐起來，連聲詢問。
卻聽到劉媛恨恨的道：“都是你，我那麼聰明，隻有你才把這沒出息的基因傳給輕翰！”
“哦，你不是說疼老婆是好基因嗎？”虞老頭一聽不是什麼大事，又重新躺了回去，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疼老婆疼到可以和其他人共享老婆？”劉媛冷笑一聲，忍不住陰陽怪氣的道。
“那肯定不是我基因的鍋了，誰敢搶我老伴兒，我弄死他。”
老兩口沉默了片刻，虞慎年想起大兒子和大兒媳的糟心事，也忍不住歎氣。
“要不我們和他也去查查DNA，會不會又抱錯了？”虞慎年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不是說輕翰和你爸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嗎？”
“對啊，他倆小時候照片對比，我不是給你看過嘛，真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基因真的很強大，隔代都能那麼像。”
劉媛翻了個白眼：“那還檢查個屁，你被抱錯了，他都不可能錯。”
虞慎年：“……”
倒也不必如此diss我這個可憐的老頭兒。
大清早，劉媛就起來了，她睡得很不好。
一閉眼就想起自己那沒出息的好大兒，恨不得塞回肚子裡重新造人。
“爸、媽，你們醒了。昨天我身體不舒服就沒下樓來，這是給你們帶的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她正不高興的時候，看見喬雪黛捧著兩本書過來，就更不高興了。
喬雪黛每次帶禮物，基本上都是以書為主，當地的人文風情，或者詩詞歌賦，甚至是國外名著，用她的話說，家裡不缺物質，需要富足精神世界。
之前劉媛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伴手禮重要的是心意，但或許是恨屋及烏，她現在覺得大兒媳就是個小氣鬼，天天泡在書堆裡，也沒見她有多麼高雅的精神世界。
“輕舟，你快點，能帶我體驗飛一般的感覺嗎？”
客廳裡還處於客套的氛圍裡，就聽見薑芷歡快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你抱緊我，這就飛起來。”
“哎，不行，下樓梯要小心。啊——”薑芷勸阻不及，男人已經背著她大跨步下樓。
也多虧他腿長還靈活，竟是真的快速下樓，把樓下的觀眾搞得心驚肉跳，就怕他摔個狗吃屎。
“乾嘛呢，這一大早的，穩重點。”虞慎年輕咳了一聲，最先教訓道。
“爸，媽。沒事兒，我們就鬨著玩兒。”虞輕舟背著薑芷，對他們點點頭，直接往門外走。
“你們先吃，我倆去飛一會兒。”
說完他就真的背著薑芷快步跑出去了。
“哈哈哈，老公，你可真棒！”薑芷清脆的笑聲飄過來，透著無比的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1-14 21:15:54~2021-11-15 21:11: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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