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爛極了。”徐誌峰破罐子破摔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
愛誰誰吧，他要不是不想背壞名聲,早撂挑子不乾了。
“行，我投了。”薑芷很爽快地道。
“啊？你說什麼？”他沒反應過來,還仰著頭看向她。
“我說我投了。”
薑芷又重複了一遍，就見原本頹廢得好像一灘爛泥的男人,瞬間從地上一躍而起，滿臉的難以置信。
“您說真的？投資多少？這是大製作,原定投資兩個億，前期已經投入了五千萬，但是後麵投資方跑了,您最少得再有五千萬。”
“錢不是問題,徐導，你看我像缺錢的人嗎？”薑芷衝他笑了笑。
“不像不像，太不像了。薑女士看起來像是中世紀油畫裡走出來的女王,從王冠上隨隨便便摳下一顆寶石,都夠拍這樣一部劇,還綽綽有餘。”
他笑得異常熱情，甚至由於太過激動，表情都有些猙獰了,甚至還有些諂媚。
不得不說，在圈子裡混久的老油條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就戳中了薑芷的點，連馬屁都拍得恰到好處,立刻讓她眉開眼笑。
她就愛聽彆人誇她珠寶多。
“那什麼時候走賬簽合同？”
徐誌峰可不管眼前這位薑女士,到底是瞎子還是傻了,總之能投資他們劇組，他一句廢話都不願意多說，趕緊定下來要緊。
當然他現在可不敢吐槽一句，隻一個勁兒得誇她是菩薩在世。
“隨時可以，不過我們先談好條件再說。”
“什麼條件？您說。”徐導的態度極好。
本來像這種大IP影視劇，投資方就是要塞人進來的，各種要求他都見識過。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頂級導演，一開始選中他，本來就是看中他當個工具人。
“你這兒男女主都跑了，我給你推薦兩個人選怎麼樣？”
徐誌峰有些遲疑，塞人很正常，但是一下子把最重要的男女主都選了，到時候沒人扛劇啊。
萬一挑的都是花瓶係列，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我帶的這兩人，一個是科班出身，另一個雖然是半路出家，但演技絕對好。”薑芷安慰了他一句。
“況且，我現在投資這部劇，就是為了捧他倆。”
“行。”徐誌峰沉默片刻，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種時候，投資方就是大爺，薑芷在這種情況下，現在這部劇已經是圈裡公認的瘟神了，上到投資方製片人，下到工作人員，都有跑路的，完全是個爛攤子，誰接盤誰說了算。
薑芷也不磨嘰，當下就讓保鏢衝上去拉架，又打電話讓人過來簽合同。
很快，安保人員也過來了，租地費用續上之後，施工隊立刻撤退，臨走前還和副導演說幾句好話。
之前又打又罵的兩個人，也是握手言和了。
這個圈子就是如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儘量不留隔夜仇。
“薑女士，您說的女主角不是你自己嗎？”
當薛帆帶著人過來時，徐導一眼就看到了吳珊珊，頓時眼皮開始狂跳，立刻詢問。
薑芷眨眨眼：“當然不是了，這個女主的人設我不喜歡。”
她說得無比直白，旁邊站著的編劇，臉上的笑容都快僵了。
“那是誰？”
“小薛，你愣著做什麼，給徐導介紹啊。經紀人怎麼當的，一點都不靈活。”
薑芷立刻衝著薛帆發難，故意叫他小薛，薛帆的嘴角抽搐。
倒不是他不專業，而是他已經看出導演不想要吳珊珊，渾身都充滿了抗拒的意思，這時候應該是暫停介紹，先拉著導演攀攀交情，最好去吃頓飯，慢慢籌謀才行。
如果直接這麼介紹，很容易崩盤，人家導演理都不理的，連近一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徐導，這是喬林，之前演過一部都市愛情劇，他扮演男主的隊友。本人是影視學院畢業的，相當優秀。”薛帆先把喬林推了出來。
喬林長得年輕帥氣，又比同齡人成熟穩重，再加上他之前那部劇爆了，雖然他是個配角，但也混個臉熟。
“他是我們這部劇的男主角？”徐導問。
“是，您看還行嗎？”
“小夥子長得挺精神，他那部劇我也看過，演得不錯，未來可期。”徐誌峰拍了拍喬林的肩膀，嘴裡說著誇獎的話，顯然就是同意了。
對於導演的好說話，薛帆並沒有感到輕鬆，相反他還壓力倍增。
徐導對喬林一點考驗都沒有，是不是就想著待會兒拒絕吳珊珊。
“這是吳珊珊，導演你可能不知道，她扮演過很多角色，演技紮實，都是一點點從小角色磨練出來的——”薛帆這套話說得異常熟練，顯然之前對其他人說過許多遍。
可惜他剛講了個開頭，就被打斷了。
“不用介紹，我知道。吳珊珊的名號如今在圈子裡也是如雷貫耳，但是不能用。”
果然徐導直接拒絕了，而且語氣相當肯定，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徐導，這是為什麼？珊珊的演技很好，而且可以不要片酬出演，把投資用在刀刃上。你去哪兒找這種無私奉獻的好演員啊？”
薑芷忍不住開口，滿臉都是不理解的表情。
徐導都快被她給氣笑了，吳珊珊現在黴□□號這麼響亮，他不信薑芷不清楚，她這分明是裝蒜呢。
“她演技的確好，但是架不住她倒黴啊。”
“徐導，這都新時代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我本來也不想相信的，但是事實擺在麵前，不得不信。你以為我這部劇男女主為什麼要跑，還不是太倒黴了，開拍前聚餐，當晚有一個投資人突然急病進醫院。開拍後沒多久，男女主角前後腳摔傷刮花臉。要不是花大價錢捂著，劇組是醫院直通車的消息早就傳出去了。”
徐誌峰現在也不隱瞞了，乾脆攤牌。
他如果再不說實話，就怕薑芷硬要拉吳珊珊來拍，這個劇組是真的無法再遭受任何一點黴運了。
“你說本來就已經災星劇組了，再拉來黴神演女主角，這要是等到殺青那一天，是不是全劇組都得送醫院？那今年整個市醫院的KPI都被我們劇組承包了。”
徐導最後還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可是在場的人卻沒一個能笑得出來，誰都能看出導演的煎熬。
甚至他一瞬間都仿佛蒼老了十歲，完全是被這部劇給折磨的。
本來這部劇是個特彆好的資源，無數演員擠破頭，甚至營銷號都在用“絕世好餅”四個字來形容。
徐誌峰也花了不少精力，才拿下這部劇，他之前一直拍正劇，無奈每次拍出來，都被誇質量好，但是收視率卻極其慘淡，叫好不叫座。
連他自己都懷疑，那些好評是不是買來的。
這對他來說極其痛苦，這是資本的天下，沒有錢賺，誰還帶他玩兒。
於是他想轉型，試試偶像劇，但是偶像劇不代表爛劇，看製作班底，他一眼相中了這部劇，準備一展抱負，徹底扭轉自己收視率毒藥的印象。
萬萬沒想到，竟然淪落到這個下場，彆說播出了，連拍都拍不下去。
他說得有理有據，倒是吳珊珊先開口了：“要不算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惹來薑芷一個瞪眼。
“算什麼算，我就為了捧你才投資的，要不然我錢多燒得慌啊。”她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徐導，我理解你的難處，但是非常不讚同你的做法。你也知道你們劇組都爛成這樣了，還嫌棄女演員呢？我拿兩個億捧珊珊，她都沒嫌棄你們，那是她心地善良。況且劇組命運多舛，珊珊也最近也黴運纏身，這不是絕配嗎？說不定負負得正，形勢直接逆轉成大好運了呢。”
“萬事皆有可能，我就覺得珊珊和劇組氣質極其相配，讓她當女主角準沒問題！”
她斬釘截鐵地道。
吳珊珊不由得捂臉，這話怎麼聽起來如此耳熟，不正是之前說代言馮家的老話，照搬過來了，隻是換了個主語而已。
薑芷說這種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仔細一想完全是坑的歪理，真的信手拈來。
就連徐誌峰都被說愣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最後被氣笑了。
“薑女士，你彆開玩笑行嗎？這個話說出去，彆人信嗎？咱們實事求是，讓吳珊珊來演女主角，這部劇崩盤的可能性會更大。”
要不是眼前的是金主，他早就要破口大罵了，整這些歪理乾啥，玩兒呢。
“與其讓你投資，全劇組費勁吧啦地拍，結果最後不能上映，還不如趁早放棄，大家現在就散攤子，至少還能省點時間。”哪怕徐導克製著脾氣，語氣仍然很硬。
薑芷眉頭緊皺：“你這什麼意思？”
“哎，薑女士，我來跟您聊。徐導最近糟心事兒經曆太多了，火氣比較旺盛。”副導演立刻衝上來，好聲好氣的解釋。
薛帆也過來說情，薑芷冷哼一聲，終究沒有發作。
等把薑芷勸住了，副導演跑回來，又和徐誌峰商量。
“老徐，你要不答應得了。這位是真不差錢，哪怕她個人資金頂不住，後頭有輕舟娛樂。就算整個輕舟娛樂都作沒了，還有虞家呢。”
“我知道她不差錢，要不然你以為我陪半天笑臉做什麼。但是總不能上上下下好幾百口人，忙碌幾個月，拍個注定不能播出的玩意兒吧？”徐誌峰忍不住點了一根煙。
“那也總比沒人管，工資都拿不到手的好。不播出對演員和投資方影響最大，薑芷願意花錢捧太子公主讀書，你就甭管是讀四大名著，還是讀有色刊物了。現在如果沒人注資，忙活這麼久，你儘往裡貼錢了。”
投資方一溜煙全跑了，各個組的工資還欠了一個月呢，史上最坑大IP劇組了，聞名全娛樂圈的晦氣。
“害，道理我都懂，這大金主我肯定留下。但是買把小蔥還得討價還價呢，更何況是這麼大的IP。”徐誌峰說出大IP幾個字時，自己都心虛。
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接了這麼個劇，找罪受。
再說薑芷這邊，吳珊珊完全沒信心，徐誌峰剛剛已經把話說到那個份上，明顯是寧願雞飛蛋打，也不願意接受她出演。
但是她又不好讓薑芷算了，畢竟薑芷也是鐵了心的，她可不能再拖後腿了。
“小芷，你要是男的，我鐵定以身相許報答你了。”
吳珊珊沒再勸她不要投資這些話，而是很認真地表達謝意。
“嘿，你彆說好聽話，待會兒就和我簽賣身契吧。”薑芷頓時一樂，看到薛帆那便秘般的表情，更是嘎嘎笑出聲來，態度那是相當的囂張。
“不要得意太早，說不定徐導不能答應。”薛帆忍不住給她潑涼水。
“得了吧，有錢能使鬼推磨。珊珊進組那是必然的事情，就看徐導要怎麼還價了。”
聽到她這麼肯定的語氣，薛帆不由得挑眉。
他以為薑芷剛剛隻是耍貴太太的小脾氣，沒想到她這是有策略的？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被老板你的英明決定給震住了。”
“哈哈哈，雖說你今天辦事能力欠佳，不過彩虹屁到位。小薛好好乾，老板不會虧待你的。”
薑芷立刻得意的笑出聲來，薛帆已經後悔誇她了。
很快，徐誌峰那邊就鬆口了，可以讓吳珊珊參演，但是貫穿始末的女主角不行。
因為這部劇類似闖關的單元劇，吳珊珊可以在某個單元擔當女主，哪怕她足夠瘟神，到時候把她那個單元砍掉就行，不至於影響全劇。
薑芷也毫不客氣地提要求：“徐導考慮的是，但是珊珊這個單元女主，人設必須要好，劇情也得非常精彩，可不能隨便糊弄。”
“不是說有個很火的小鮮肉參演的嗎？不如就塞進他那個單元。那麼多粉絲盯著，他所在的單元，必定是重頭戲吧。”
她直接拍板，徐誌峰大為頭疼。
正如薑芷猜測的那般，他的確準備糊弄了事的，畢竟吳珊珊演的戲都無法播出，那就沒必要耗費精力嘛。
偏偏薑芷現在直接點名指定，根本無法糊弄。
徐誌峰就非常後悔，之前為什麼把胡翩然給搬出來了，這是目前劇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之前是為了吸引薑芷投資，現在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小胡的團隊不一定同意吧？他們那邊要求可嚴了，他沒什麼自主權，好幾個婆家在頭上壓著呢。”徐誌峰連忙找借口。
像這種選秀出道的藝人，首先成團後的團隊運作公司，再有胡翩然本人的經紀公司，說不定還牽扯到視頻網站等等。
“哪來那麼多的婆家，他去年成團出道，限定團就一年時間，都已經要解散了。”
“劇組裡演員跑了這麼多，人家小年輕沒走，證明是識得大體的，你彆給他抹黑啊。小心被他粉絲知道，噴死你。”薑芷才不上他的當呢。
“行，那女主角人選呢？”
“徐導安排吧。再留個稍微出彩的男配位置給我，還有一個和喬林這麼大的小帥哥呢，我這個老板可不能厚此薄彼，彆人吃肉總得給他喝口湯吧。”
薑芷安排得頭頭是道，趁機又要了個角色過來。
“行，男配肯定沒問題。既然您工作室的員工全上了，老板沒角色也不像話啊，這女主角你接了唄。”
“啊？”薑芷發愣。
這是她未曾設想的道路。
“反正你要複出，這部劇先期宣傳，都是必爆的S精品IP，絕對配得上你的身份啊。另外我也怕你半路跑了，現在你都演女主角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或許是徐誌峰被她逼得太狠，這會兒說氣話來，也直來直去，帶著一股噎人的勁兒，很有薑芷的那味兒了。
“行吧，人設改好一點啊。不要那麼弱智，古偶最怕遇上智商不高還沒什麼亮點的女主角。我可不想複出第一部戲，就成為各大影視區up主的吐槽素材。”
“一定。”
徐誌峰馬上點頭，反正先騙上賊船再說。
簽完合同，當天下午，錢就到賬了。
徐誌峰徹底安心，立刻讓編劇到位開始修改劇本。
實際上之前的劇本才叫稀爛，投資大，投資人也多，每個人都往裡麵塞人，還都要求要人設鮮明，有出彩的地方。
如果說是男女主和重要配角加戲還行，一個個原本都是鑲邊的N號角色，全要加設定，主線歪得連親媽作者都不認識了。
現在原有的投資方跑了，那些塞進來的角色自然也沒了，亂七八糟的內容全部砍掉，反而清爽很多，主線也變得清晰起來。
甚至連原本賣蠢的女主角，都直接聰明了許多。
為了塞劇情注水，那自然得製造事端，無非就是讓男女主惹禍了，禍事惹多了，自然顯得蠢。
幾天後，改完的劇本發到薑芷的手上，她主要先看了吳珊珊參演的那個單元。
果然編劇下了大功夫，這個片段篇幅不算長，但是絕對夠精彩，甚至有幾個小高潮，故事鏈完整，單獨拎出來也非常好看。
而吳珊珊和胡翩然飾演一對狐族姐弟，無論是姐弟倆對手戲，還是二人與主角團的羈絆，都寫得相當精彩。
如果成功播出，後期給力，的確有爆款的趨勢。
至於女主的人設，的確變得更加有看點，也不至於毛手毛腳總是犯蠢了。
***
薑芷這幾天一直忙於劇組的事情，所以晚上回來得比較晚。
往常她回來的時候，大廳裡已經沒人了，但是她今天一進來，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大廳裡的燈光有些暗，顯得朦朦朧朧。
她眨了眨眼，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燈壞了。
虞輕翰和喬雪黛相對而坐，兩人手握著手，四目相對，相視而笑，看起來正是氣氛曖昧的時刻。
“啪”的一聲細響，緊接著燈火通明，朦朧美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餐桌上的燭光，也完全失去了功效，變得平淡無奇。
薑芷的手從開關上縮了回來，輕聲嘀咕了一句：“燈沒壞啊？這大晚上的誰啊，都不開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