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捂著胸口輕輕咳了一下,直到聲音正常了,才柔順地回答:“……好的,那……一斤豬肉白菜餡的餃子?就按照這個份量下單嗎?湯要不要?再來一碗小米粥?”
“嗯。”
伊恩利用牆上的鏡子,將芙蕾俏皮可愛的反應儘收眼底,平時抿得直直的嘴角悄悄地彎起了一絲弧度。
芙蕾刷刷刷在本子上寫著,正要轉身,伊恩又叫住了她。
“先彆走,再給我推薦幾個菜吧。”聲音裡的輕快真是不要太明顯。
芙蕾:“……” 大哥,你還要吃多少?
芙蕾今天經過了一場“碰瓷”,感覺渾身力氣都快被抽光了,現在她光是等伊恩點單就又過了十分鐘,老板和幫廚在窗口忙得飛起,抽空就用哀怨的小眼神瞪過來。
然而……眼前這位大佬大概以為自己在高檔餐廳裡,東選西選還沒決定要吃什麼。
嗬……求你做個人吧!伊恩匡特先生。
這裡隻是個小快餐店啊!
今天一直忙到晚上九點半,錦和中式快餐才打烊。
卷閘門拉下來那一刻,所有人都累癱了。
兩個廚子很快就換衣服走了,老板甩下一句:“芙蕾啊,好好看店!有事打電話。”然後也驅車走了。
錦和的老板是個華裔,老公跟彆人跑了,家裡還有個兒子,可能同樣是漂泊他鄉的緣故,她對芙蕾非常友善。
芙蕾在牆壁上靠了一會兒,才拖著疲憊的身軀繞到後麵走側門上樓,她準備洗個熱水澡趕緊睡覺。
蘇芙蕾今年十九歲,是紐約市一所藝術學院大二的學生,她讀的是插畫專業。
錦和所在的位置是個舊式的小閣樓,一樓裝修成快餐店,二樓隻有個盥洗室和雜物間。
放暑假芙蕾沒地方去,正好老板需要人早起開店準備食材,索性就把雜物間清理出來給她住。
蘇家一家三口本來過得還算和美,芙蕾剛升初中的時候,她那英俊又有野心的父親蘇世傑為了前程,睡了自己的女上司。
女上司名叫文婷,名字聽著秀氣,但實際上是個目標明確、手段老練的女人。
那之後,文婷又纏著蘇世傑睡了幾次,待自己一懷孕,就逼著他離婚娶自己。
芙蕾的母親唐欣是個沒主見的溫順女人,她哪裡是文婷的對手,小三主動送證據找上門,她這個原配妻子被打個措手不及,傷心絕望下,輸得一塌糊塗,老公成了彆人的,隻留了女兒和一個四十平的小公寓。
唐欣自從嫁給蘇世傑之後,就沒出去工作過了,她已經當了十五年的家庭主婦,讓她出去乾活也不可能,幸好當初蘇世傑給這對母女留了一部分生活費和一套小房子,不然唐欣估計隻能牽著芙蕾去跳樓了。
可錢這個東西,根本就不經用!
靠著蘇世傑留下來的那點兒錢,又能撐多久呢?
唐欣沒有彆的辦法,錢用完了就叫芙蕾再去找父親要撫養費。
蘇世傑一開始給撫養費給的還算痛快,後來文婷就把這對母女看成了敲骨吸髓的“吸血鬼”,每回蘇芙蕾去要錢,少不了一頓難聽的辱罵。
年僅十二歲的小芙蕾,每次都是哭著回家的,唐欣既恨那個負心漢,又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母女倆經常抱在一塊哭。
唐欣遠不是文婷的對手,但她長的好看,性子又柔軟,就算離異帶了個女兒,也有男人吃這一套的。
芙蕾讀初三這一年,唐欣又再婚了,對方也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比芙蕾大了一、兩歲。
繼父周賀家的條件很好,是個獨棟小彆墅,芙蕾和母親住過去後,唐欣不想再次經曆被丈夫拋棄的噩夢,她積極照顧這對新兒女,一心想著儘快融入賀家。
芙蕾的家庭徹底破碎了,她和彆人一樣有父有母,可他們各自再娶再嫁,從來沒有考慮過她這個當女兒的心情。
父親有了新妻子新兒子,母親也有了新丈夫一個繼子繼女,除了芙蕾,每個人都過得很好,她隻覺得自己越來越多餘。
芙蕾在那棟小彆墅裡隻住了一年就去了寄宿製的高中。
高三這年她去考了雅思,收到了一家藝術學院的通知書,蘇、周兩家各自出一部分錢,幫她交了錢、辦理出國手續。
從那之後,蘇芙蕾一直在美國獨自掙紮著,偶爾在網上和父母視頻一下,彼此問一問近況。
……
洗完澡後,芙蕾擦乾了長發,軟倒在小床上,關了燈之後四周黑漆漆的,她抬手捂住了眼睛,想起白天發生的事,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沒什麼事。
彆看蘇芙蕾被“碰瓷”時腰杆挺得直直的,其實她心裡發怵,都快怕死了。
她在美國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朋友,如果那包是真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求人。
芙蕾和彆的孩子不一樣,生活的艱難與辛酸,她很早就嘗到了,向父親要撫養費那段日子,也是她一直無法忘記的噩夢。
雖然來了美國讀書,但除了不用麵對那兩家人以外,其實這裡的生活水平反而比在國內還要差。
芙蕾每天都在為自己的生活費發愁,好在錦和的老板人好,能讓她有棲身之地。
她算了算,距離開學還有一個月,她得努力乾活,想法子至少攢一個月的生活費出來。
這種舊式的閣樓隔音效果很差,就在芙蕾迷迷糊糊要睡過去的時候,她聽到隔壁傳來咿咿呀呀、不可描述的呻、吟聲,那聲音越叫越大,芙蕾死死地拿枕頭捂住耳朵,還是不可避免地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