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趕緊轉身，和小夥伴們笑著跑走。
再不走，萬一自己跳得太大聲的心跳，被秀秀的哥哥們發現了怎麼辦。
等跑出好一段路，這才氣喘籲籲的停下來。
吳翠芳甚至雙手捂著臉，開心的原地蹦躂了幾下，“秀秀的二哥真好看。”
其餘幾個女生連連點頭，一回想剛才，蘇文蘇武一起朝她們看來的情景。嘴角便止不住的要往上翹。
“應該說，秀秀一家都好看。”其中一小夥伴說，“就連秀秀的奶奶，都感覺和村裡其他太婆不一樣。”
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但就是不同。
直到有個夥伴蹦了句“氣質”出來，立刻又得到全員讚同。
“……哎，可惜什麼事情都有美中不足的。”吳翠芳想起“最窮老蘇家”這句話，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夥伴們也明白吳翠芳的意思，一個個紛紛點頭。
“不過，和隔壁村的宋官相比……我覺得秀秀家還算好的了。”一女生突然開口。
她一說，立刻讓大家想起了宋官的那張臉，紛紛捂住了臉，借此遮擋自己的羞意。
“可惜出生不好。”其中一女生說，“聽說他是從死人肚子裡抱出來的。”
她頓了頓，故意壓低聲音，模仿恐怖的模樣，“夜黑風高，亂墳崗上是層層疊疊的墳山，突然！一個嬰兒的哭聲穿了出來，像夜貓子叫喚，哇哦哇哦……”
女生們幻想了一下，齊齊打了個寒顫。笑著追打那女生，“哎呀彆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跑遠。
另一邊，蘇秀秀目送同學們跑遠後，這才回頭看向蘇文蘇武。
“今天又沒坐車回來？”蘇文看看蘇秀秀布鞋鞋邊上的泥，就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嗯。時間早，我想走路，吳翠芳她們就陪著我走回來了。”蘇秀秀說。
蘇文聽了，和蘇武對視一眼。
他兩哪裡不明白呢？想走路是假，想替家裡省點錢是真。
蘇文張了張嘴，想對小妹妹說，不用省。但又不知道怎麼委婉的開口。
這是妹妹，又不是隨便打，說話也沒什麼顧忌的弟弟。
蘇文想到這兒，最後閉上嘴，扭頭看向蘇武。
“……？”突然被大哥看的蘇武。
看他做什麼。
“……”算了。
蘇文耷拉了下眼，重新扭過頭來。
剛才怎麼會奢望向來話少的弟弟，能說點什麼呢？
是他大意了。
三兄妹悶頭往村裡走，這段路上都沒誰說話。老二蘇武不愛說話是因為聰明。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這樣，看一遍就會。就算稍有不懂的，老師說個大概，他便能想通全部。
其他許多事也是這樣。
久而久之，就因為聰明，讓蘇武變得“懶”得說話。
蘇秀秀倒不是不愛說話，相反她性格活潑驕傲，加上成績好樣貌出眾，在學校人緣很不錯。
不然村裡的錢小萍也不會說她是伶牙俐齒，因此不敢招惹蘇秀秀。
隻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兒真是性子古怪的時候，尤其又是女孩子，即便是性格沉穩的蘇文，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和小妹閒聊。
三兄妹隻好誰也不說話，彼此沉默著往村裡走。
一想到這，蘇文就忍不住又扭頭瞪了蘇武一眼。
“？”乾嘛？
蘇武假裝不懂大哥為什麼瞪自己。
隻要裝作不懂，他就可以一直不說話。
省事。
蘇文暗嘖了一聲，懶得看他。
還在想找個什麼話題和小妹聊兩句時，倒是蘇秀秀開口了。
“哥，今天的飯菜是姐姐做的嗎？”
“是啊。”蘇文立刻喜笑顏開，“你的同學喜歡嗎？好不好吃？”
趙芳草來給他們送飯時，有聊到這件事。
知道大妹妹特意給小妹多裝了些吃的，讓她帶到學校去，和朋友分享。兩個做哥哥的都覺得沒問題。
他們上學時也很受老師、同學喜歡。自然也明白貧困帶來的窘迫感。
“嗯。”蘇秀秀一想到孫萍萍的表情，就禁不住抿了個笑。頓了頓補充，“特彆好吃。”
“那就好。”蘇文笑，話題一轉又說起大妹妹，“不知道今天依依去城裡做買賣，效果怎麼樣。”
蘇武點點頭，表示自己也在意。
比起性格要強，伶牙俐齒又驕傲的小妹妹，他心裡更牽掛一點大妹妹。
即便蘇文不說，但蘇武心裡也明白。大哥和自己一樣。
蘇秀秀驚訝，睜大眼看向蘇文，“姐姐……今天去城裡做買賣了？她一個人？！”
不會吧？她那個姐姐？
“是呀。”蘇文明白蘇秀秀的驚訝，笑著點點頭後欣慰歎氣，“依依長大了。”
那語氣，跟“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老父親，是一模一樣。
惹得蘇武又看了大哥一眼。
明明二十六歲，卻說出了六十二歲老頭子的感覺。
不過蘇武還是點點頭，開口，“值得誇。”
“對。”蘇武的話提醒了蘇文，他看向蘇秀秀說，“無論依依做沒做成生意，總之都值得誇。”
蘇秀秀點頭。
她明白大哥的意思。
甚至身為年紀第一的蘇秀秀，已經在心裡迅速整理出腹稿。
正在心裡捋一遍時，一股肉香傳來，打斷了蘇秀秀的思路。
好香啊。
蘇文和蘇武也聞到了這股肉香，抿了下唇後，蘇文看向蘇秀秀笑，“我們跑兩步，說不定奶奶他們都等急了。”
除了能迅速跑出香味範圍，也能利用跑起來的風速，稍微忽略這肉香。
蘇秀秀明白蘇文的意思，點點頭後跟在兩個哥哥身邊。
但……怎麼越靠近家的方向，這肉香就越來越濃鬱，越來越明顯啊？！
蘇秀秀跑越跑越遲疑。
住在老蘇家附近的鄰居，早就被這股肉香吸引著打開了門，正站在門口張望呢，便看見蘇文三兄妹。
見狀不由笑了起來，“蘇文！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你家居然在做肉。”
說完深吸口氣，又羨慕又饞，“這也太香了吧？”
真是他們家？！
蘇文驚異，慢慢緩下腳步後，衝鄰居打哈哈，之後才扭頭看看弟弟妹妹。
這……
等轉過拐角，能看見家裡院門時，蘇秀秀呆了一下。
從她有記憶起，自己家便是村裡最窮的人家。
誰都不樂意在他們家院門口多占幾秒，好像站久了，會沾到他們家的窮氣一樣。
所以老蘇家門前，總是冷冷清清的。
但今天，卻有七八個小孩兒扒拉在門框處，眼巴巴的朝裡張望。
一臉羨慕的表情。
蘇秀秀認出那是同村的小孩兒，小虎他們。
平時遠遠的看見妮妮，都趕緊跑掉，深怕妮妮纏著他們玩兒。
今天倒是奇了。
居然主動扒在她家門口。
大概是聽見了動靜，幾個小孩兒扭頭，見蘇文他們回來了，個個跟停在院前的小家雀似的，呼啦啦全跑了。
等蘇文三人停在院門前，推開時忍不住先吸了口氣。
突然明白那幾個小孩兒，為什麼在自家門前舍不得離開了。
太香了！
感覺借著這股肉香，都能連吃兩碗飯。
想到這兒，蘇文迫不及待的推開門。
妮妮聽見動靜，從廚房探出小腦袋，見是爸爸他們回來了，開心得眼前一亮。扭頭便衝屋裡喊，“大姑！小姑他們回來了！”
喊完立刻從屋裡蹦出來，朝蘇文跑去時，開心的大聲說，“爸爸！大姑做了紅燒排骨！可好吃可好吃了！！”
大姑禦用試吃小能手妮妮，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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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卜燒排骨，湯汁油亮，排骨軟爛，醬香裡略帶一點辣味。
旁邊放著七個小碗，每個碗裡都是剛剛做好的蛋羹。
蘇依依特意用漏網勺過濾了一次，這才上鍋隔水蒸熟。這樣做出來的蛋羹色澤亮黃，蛋麵平整光滑。
上麵撒上一小撮蔥花做點綴，又漂亮又好吃。
旁邊還放著一盤涼拌三絲，將煮熟的海帶、粉絲，和萵苣、蘿卜切成絲，撒鹽斷生後涼拌。旁邊再放一盤薄餅。
可以卷薄餅吃，也可以就這樣吃。
從外麵回來的蘇文三人，看著一桌子的好吃的，都呆在那兒了。
老蘇家連過年都沒吃這麼好過！
趙芳草一轉身，就看見三人傻乎乎的站在那兒，忍不住“噗呲”笑了一聲後，嬌嗔的瞪了丈夫一眼說，“還愣著做什麼，準備洗手吃飯了。”
“哦。好！”蘇文回神，開心的撈起女兒，率先朝屋外跑去，“妮妮，爸爸幫你洗手！”
“哎呀爸爸，我已經洗過了！”快點放開妮妮！妮妮要第一個坐上小飯桌！
被迫洗第二次手的妮妮，手舞足蹈。
妮妮吃了足足一大碗！
要不是趙芳草擔心她吃太多，肚子難受，不讓她再添。妮妮覺得自己還能再吃大半碗。
吃飯的空檔，蘇文他們也聽蘇依依說了今天的買賣。
想了想，蘇文看向趙芳草說，“明天東西有點多，要不明天你陪著一起去吧？”
“還用你說？”趙芳草白了丈夫一眼，夾了些涼拌菜，手腳麻利的給他卷了個菜卷，塞他手上說，“剛才你們還沒回來時，我們就商量好了。明天奶奶和妮妮去給你們送飯，我和依依去城裡。”
頓了下又看向小叔子，“小武，等會兒給依依做個矮打杵。”
蘇武點點頭。
矮打杵是做成“T”形的棍，方便村裡人背著背簍賣貨時，不用上肩下肩的浪費力氣。
背著背簍行走時能當拐杖用，休息時便將矮打杵往背簍底部一杵，這樣人便能鬆口氣。
妮妮聽見了，搖晃著兩隻短腿說，“媽媽，妮妮也想跟著你們去城裡。”
“你就彆去了，到時候沒空照看你。”趙芳草說。
妮妮有些小失落，“我也想能幫上家裡的忙。”
蘇依依聽了立刻說，“妮妮當然能幫上忙了。”
妮妮立刻來了精神，眼睛亮亮的看著蘇依依，“大姑！我有力氣！可以背家裡的小背簍！”
蘇武給她做過迷你版的小背簍，蘇依依見過，覺得她這個二哥特彆的心靈手巧。
“嗯，妮妮真棒。”蘇依依表揚妮妮，“那明天妮妮背著小背簍，幫我去收拾一下地裡的小石頭好不好？”
“好！”妮妮大聲回答，“我叫上小海哥哥，我們一起收拾！”
“行，你們一起。”蘇依依笑著，摸了摸妮妮的發後想起什麼。
重新扭頭看向顧敏他們，“奶奶，大嫂。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們有錢了，買得起種子種那片荒地了。那……你們想種什麼？”
趙芳草聽了，扭頭看向顧敏。
顧敏想了想，“土豆、紅薯吧？管飽，能放。而且還能留些當種子。”
“嗯，好。”蘇依依點點頭，“那再種點花生吧。”
妮妮立刻舉手，“大姑大姑，那可不可以再種點玉米？玉米好吃！”
“好！我們再種點兒玉米。”
“好！”妮妮開心得直拍手。
蘇依依笑，將視線投向蘇文他們。
蘇文想了想搖頭，“你們剛才說的就很好，我沒什麼想法。”
蘇武點點頭。他瞄了眼外麵的天，將碗裡的飯幾口扒拉完後，立刻起身往院裡走。
趁著現在還沒天黑，他去給蘇依依做矮打杵。
“秀秀呢？”蘇依依看向蘇秀秀。
蘇秀秀看了眼蘇文，沒打擊蘇依依的積極性，搖搖頭，“我無所謂。”
頓了頓，瞄了蘇依依好幾眼問，“今天的午飯……也是你做的？”
“好吃嗎？”蘇依依笑問。
蘇秀秀低頭扒拉了下米飯，點點頭，“……很香。”
“嗯，那以後隻要有時間，我還給你做。”蘇依依笑著說，“到時候我再多做點，讓你的朋友也能多吃點。”
蘇秀秀心裡一暖，抬眼看向蘇依依，有些小彆扭的說了句“謝謝……”
話音未落，她的頭也被蘇依依摸了摸。
就像她平時摸妮妮那樣。
“說什麼謝謝。你是蘇家小妹妹呀。”蘇依依笑著說。
蘇秀秀不好意思，但又害羞又忍不住想笑。
她覺得自己變小了，好像就算她現在抱著蘇依依，或者奶奶的胳膊撒嬌膩歪，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
妮妮見狀，又舉手，“大姑！我也是小妹妹！”
“你是迷你版妹妹。”蘇依依一臉認真的說。
妮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臨了低著頭湊過來，有些小害羞的說，“那大姑摸摸迷你版妹妹的頭。”
惹得眾人笑了起來。
蘇依依伸手，笑歎著點頭，“好好好，也摸摸迷你版妹妹。”
蘇秀秀看著，平時覺得昏暗的燈光，此刻卻隻覺溫暖柔和。
這樣真好。
蘇秀秀看著蘇依依和妮妮一人一句，童言童語的說著話，再看其他家人臉上的笑意吟吟。
覺得眼裡一熱，忙低下頭，借著扒拉米飯的動作，快速眨掉眼裡那點熱氣。
再抬頭時，蘇秀秀嘴角上揚，眼眸明亮。
像蒙塵許久的花骨朵兒，被人輕輕撫去塵土，重新變得嬌豔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