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無影無蹤
折流收劍回鞘,劍意彌散。
上次與弱水劍合璧已不知是多少年前, 手上的感覺並沒有生疏——三劍本為並用而鑄, 攻勢一起就不可收拾。仔細算來, 其實他與煙流劍合璧更多, 因為琢玉性格看似溫和,實則尖銳,跟誰都沒那麼好配合。
他收劍時想到白琅, 總覺得她應該是介意的。
琢玉起劍勢,與白衣蒙麵的奉劍姬短兵交接, 未分上下:“峰主還是喜歡開這種玩笑啊……”
折流沒認真聽他說話, 收劍後回頭找白琅, 想看下她什麼反應,可一轉身才發現她和鐘離異人影都沒了。他重新落座,看著杯中晃動的光影,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混合了不安穩的慶幸與被延遲的巨大擔憂。
再說鐘離異這邊, 他發現出劍的是折流之後也最先看向白琅,結果隻看見個離席的背影。
他連忙追上去:“等等, 你彆走啊, 上人肯定不是有意要護琢玉,他平時都不高興理睬那家夥的,不過三劍劍意相連, 一起劍勢,覆水難收……”
他喋喋不休半天,走前麵的白琅隻能無奈停步。
“我們去找無麵人。”
“啊?”鐘離異怔了一下, 回頭看瑤池那邊,已經被霧氣籠罩,模糊不清,“白嬛他們不會發現嗎?”
“發現了也顧不上,因為方才在席上出劍暗刺琢玉的就是白嬛。”
白琅轉身繼續往前,很快到了琢玉用信物叩開的那扇金門。金門之外,那股讓人心悸的氣息始終彌漫不去,可金門之內,這種氣息就幾乎感覺不到了。
“你說舞劍的是白嬛?那最開始那個是誰?”
“不知道。”白琅在金門前徘徊,取鏡照之,“最開始介紹的時候我就奇怪,按照琢玉的性子,把我的身份拎出來講清是最好不過了,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當時白嬛根本不在場,起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鏡內場景極為清晰,隻有一扇金門,看不見門外無麵人。
白琅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直接踏出去,也不知道踏出去了還能不能回。
“可是你怎麼知道舞劍那個是白嬛?”
“隻是感覺罷了。”白琅沉默了一小會兒,聲音有點低落,“我一開始隻以為自己跟白嬛相差太多,所以見她也不覺緊張……但果然血緣這東西還是……”
舞劍人出場的瞬間她就有種可怕的直覺,這個人必定是白嬛。
後來再回想,總覺得那個假白嬛應是男人假扮的。因為女扮男裝最難學的不是言談,而是步態,打扮得再怎麼像少年,也學不來那種特殊的氣質,假白嬛走路時的男人氣太重了,這點在她接觸過鬼之野之後感受得尤為清晰。
“你們去做什麼?”
剛一想到鬼之野,他就出現在了身後。
鐘離異惱火地說:“你怎麼也跟出來了?這又不是十六七歲小姑娘結伴去茅廁!”
鬼之野不理他,徑直走到白琅身邊,道:“你瞧,來時不是有星宿異獸引路嗎?我也可以按諸星遊天的方位指引你們,不怕迷路的。”
“你圖什麼啊小子?要是說圖她美色我就直接給你一劍!”
鐘離異心想,如果鬼之野說他圖的是白琅,那麼說實話該給一劍,說假話也該給一劍,所以這麼講沒毛病。
結果鬼之野還是不理他,隻看白琅,也隻與她說話:“你拿鏡子照照我。”
白琅微怔,調轉鏡麵方向,鏡中映出他的身影,乍看沒有什麼不同。
她微微凝神,將所有心念都放在擎天心經上,念出最開始的真言:“映鏡則天目生。”
鏡麵如水般晃動,異景逐漸出現。無數細密的紅線連在鬼之野身上。不管是手肘膝彎這樣的大關節,還是手指嘴角這樣的小細節,每一處都牽著細線。這些線鬆垮垮的,尚未被牽動,所以鬼之野尚可自由活動。
鐘離異也看見了鏡中異象,微微皺眉道:“這是傀儡術嗎?”
“是天權……”白琅怔然道。
因為普通的法術瞞不過映鏡的天權,直接就能以鏡觀之。但是這些紅線是她念出真言之後才顯現,需要動用更龐大的天權。
“是阿姐的。”鬼之野笑起來,鏡中他嘴角牽著紅線,笑容又燦爛又詭譎,“你再去照照城主,就明白我到底想跟你說什麼了。”
映見諭主需要非常龐大的權,上次查看擊鐘人是出於戰略考慮。像言言這種天權已經明了的,白琅就不會仔細去看,所以也一直沒有發現。
“阿姐為繡鬼人,其權可以製傀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以治為首。多年前琢玉上人從阿姐這裡要走首卦,種於城主身上,城主遂受其所製。但城主身上的傀儡卦是天卦,雖然身不由己,卻仍有神智。需要阿姐定期以精血為媒繪出‘月下紅線’,注入傀儡心脈,防止反噬。之前琢玉上人逗留府上,我也湊巧知道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