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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擊鼓鳴鉦

據林小鹿說,孩子的“父親”是個怪物。

他是天殊宮血祭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女嬰和數不儘的牲禮, 秉天時地利之玄機而造就的混沌惡鬼。因為出生後沒有人給他起名, 又曾吞噬無數童女的生命, 所以大部分人都直接稱他為“稚女命”。

“稚女命”也就是對外人來說毫無存在感的天殊宮宮主。

“他很殘暴嗎?”白琅摸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問。

“我沒見過他。”林小鹿眼裡還是殘留著恐懼,“他是天殊宮的象征,是一個概念, 一種不朽的意誌。他不是一個人。”

白琅拍了拍她的背:“你慢慢說。”

“每個人去看他, 都會看見不同的東西。有人看見一座金屋,有人看見一條長河,有人看見一匹騾子,也有人看見星星月亮。我看見的是山一樣高的腐肉,就連惡臭味都清晰無比。”

“我還是不懂……你怎麼懷孕的?”

“神交結胎你沒聽過嗎?”

白琅搖頭:“是夢見……交合之類的事情嗎?”

林小鹿解釋說:“不是這樣。有人外出郊遊,看見自己麵前有個大腳印, 踩了一下, 很快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或者出行時被雷劈中, 這道雷霆恰好形似真龍, 八月後生下龍蛋,這種傳說你總聽說過吧?”

林小鹿解釋半天,白琅總算明白了。

這是個在保有元陰、元陽的前提下孕育生命的法子, 某些想要後代又不想破身的大能會用此法。但是它有違天命, 複雜深晦,遺患頗多,所以並不常見。

林小鹿表情空洞:“我夢見一座腐肉山,怎麼爬都爬不過去, 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懷孕了。”

“那你也不能斷言這是宮主的孩子啊?”

“神交結胎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況且朝稚為我推演緣法三遍,三遍全是混沌,除了那個怪物還會是誰?”

“你就不擔心孩子生下來有什麼異處嗎?”

林小鹿抱著肚子說:“就算有異處那也是我孩子。”

*

誕辰祭典那天,整個萬緣司氣氛都變了。

天上架起了無數座百鳥橋,車馬輿架皆不得四處穿行,需經橋上過。百鳥橋後有朝凰門、躍龍門,一扇通往下方大殿,一扇通往上方神宮,兩者相隔,但是音聲相通,氣韻貫連。

太微是往躍龍門進入神宮的,身側隻有白琅隨行。

白琅走得輕手輕腳,因為百鳥橋由無數種鮮活異鳥搭起,每一步下去都有柔軟的顫動啼鳴。

太微邊走邊嘲道:“朝稚有心思放在這種小地方,還不如多給東王聖公燒幾柱香。”

白琅明白他的意思。

百鳥橋,朝凰門。朝凰門後的天上神宮是司命居所,下麵大殿裡的修道者就是任人踐踏的百鳥,他們所朝拜的正是司命。那道躍龍門也不是什麼好念頭,畢竟躍龍門的都是鯉,而非真龍。

神宮之外已經停了不少十絕境大能的座駕。

紅蓮白骨輦,是化骨獄無定主的;八景輿,是扶夜峰峰主白嬛的;美人香紅帳,是浮月孤鄉步留影的;一碧一朱兩座浮空島,是千山亂嶼煙姿、柳杪夫妻的。還有些人估計早到了,所以直接住在內司,沒有座駕。

入座後,所有人都遙不可見。距離對於他們這個境界而言沒有什麼意義,但白琅就真的什麼也看不到了。

太微一坐下就抱怨道:“天殊宮怎麼又隻來一個?你們可占了三個人頭數呢。”

遙遠天外傳來一聲低笑:“太微上人若是看不過去,不如把靈虛門門主之位也一分為三吧。”

說得輕描淡寫,言辭卻極為犀利。

太微立即這根刺紮回去:“虛極天尊,你們明明有位宮主隻占了一個缺,為何成天藏在家裡頭?”

“上人對我天殊宮還不了解?聖尊主外,宮主主內。你若是真嫌麻煩,以後也讓三劍主外如何?哦,我忘了,有一劍已經飛升,少個人手。”

“此言差矣……”

太微跟對麵來來回回說了七八十句,隻為了爭一件事:憑什麼你們宮能讓三個人輪班出席活動,我卻要自己成天跑?

吵了半天,就插掀桌子動手了,其他境還是沒有一個人發話。畢竟天殊宮、靈虛門穩坐仙魔兩巨頭位置,其他人也插不上話。

白琅隻能拉了拉太微衣擺:“算了,你又爭不過人家……”

太微擼起袖子回頭怒視:“你說什麼?”

相比起他們這邊的吵鬨,其他幾席卻很安靜。

扶夜峰這邊,四位奉劍姬打扇、捶腿、捏肩、舞劍,白嬛愜意地坐著享受,白沉憂看著手裡的漆燈夜照發呆。

聽了會兒天殊宮和靈虛門對罵,白嬛突然問:“太微這邊帶了誰來?”

“就是上次瑤池宴見過的姑娘,我已經跟你講過了……”

“我知道,渣了衣清明,劈腿琢玉,跟折流不清不楚的那個。”

白沉憂歎息:“她恐怕與十五年前一戰有關。”

白嬛坐起身,凝眸問道:“怎麼說?”

“她師從夜行天,與言琢玉關係親密,現在又拜入太微門下,為靈虛門效力。十五年前所有線索都在她這裡有交集,要說她與此事無關,你信嗎?而且……之前我將她逼退懸崖,她情急之下拔出了漆燈夜照。”

白嬛聞言立即拽了一下漆燈夜照,紋絲不動。

她眨了眨眼睛:“我爹在外麵有個私生女?”

白沉憂臉一黑:“不要亂說,他不是這種人。當初以神交結胎之法讓葉姒誕下你已是迫不得已,怎麼可能……”

白嬛受不了他羅裡吧嗦:“知道知道,我就是隨口一問。難道葉姒還有個女兒?”

“我抱走你之後不久,葉姒就衰弱而亡了,她和你父親沒有其他孩子。”

“那我父親是不是還有什麼姐妹?”

白沉憂搖頭:“其實我覺得跟血緣沒關係,因為你我都拔不出。很可能是你父親死前留下了什麼貼身信物,被夜行天得到,再轉手交給她。”

“信物?”白嬛思索道,“你去套套話吧。”

白沉憂有點不樂意:“為何都把這種事推給我?”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好,適合去找她套話啊。”

“你真是我親侄女……”

此時下方大殿傳來天樂之聲,司命宣告祭典開始,大部分坐席上的竊竊私語聲都消失了。誕辰祭典和其他所有活動一樣,祝詞冗長沉悶,雖有些讓人驚豔的祝禱表演,但看了千百年,感覺也不新鮮。

半柱香過後,朝稚司命講完祝詞,起身離席。

白嬛偷偷跟白沉憂說:“快點,你換個裝,我溜去找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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