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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她想起多年前夜行天還是薑月昭的時候, 曾經告訴過她:善良是所有品格中最弱小無力的, 如果你選擇善良, 會比一般人走得艱難,因為它幫不到你什麼。

時間過去太久,白琅閉上眼, 靜靜躺下, 拋開亂麻似的局麵,這才一點點回憶起自己答了什麼。

“因為善良是最弱小無力的,所以我才要選擇它,由我來幫它。”

現在想想,這話還是太幼稚了。因為在浩蕩乾坤中,連一份可以守護的善良都難以尋覓, 這已然是不被選擇的逆途。

隻有太微認同過她, 也隻有太微說過要變道□□, 世道亂則易世。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

白琅覺得她可以為了這個與自己道相同的人做出割舍, 甚至於可以為了不確定的共同理想而肝腦塗地。這是她想做的,必須要做的,她已經不能再深陷血緣糾葛了。

她徹夜未眠, 在接近黎明時直接入扶夜峰深處求見白沉憂。

“怎麼這麼早?”白沉憂換了件白衣, 和奉劍姬那身有些像,但更加繁複些。他見白琅神色鄭重而疲憊,還以為昨夜葉墟去而複返了。

“有些事情想跟您說。”

“這次也是單獨說嗎?”白沉憂笑著屏退左右。

白琅勉強笑了一下:“一直沒有向您知會過姓名。我姓白,單字一個琅, 琅嬛的琅。”

白沉憂的笑意淡了點,琅嬛的琅。

“你今年多大?”他問。

“十五。”隻要開了一個口子,剩下的話就好像很容易說出口了,她繼續道,“十五年前,琢玉上人將我帶出扶夜峰,順河流至煌川道場。恰逢夜行天受命潛伏煌川,我被他收養。十五年間,他待我……是極好的。”

“你……”白沉憂眉頭緊皺,似乎想說什麼。

白琅一把拉住他:“你讓我說完,我怕我過會兒就後悔了。”

白沉憂盯著被她攥緊的袖口,白琅忙鬆手道:“我十五歲那年,夜行天血洗煌川,折流上人設法帶我逃脫。萬緣司再遇,始知眼前人非心上人,不過是水中月照鏡裡花。瑤池一會,我對自己身世稍有察覺,但不敢下定論,因為我與白嬛一點也不像,與白言霜也不像……”

單從外表來說,白嬛與白言霜確實是極為接近的。但白琅也不是完全不像白言霜,他們身上都有某種溫柔包容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初見時,白琅跟琢玉、衣清明的風流史傳得滿荊穀都是,白沉憂還是為她說了話,也沒什麼理由,隻覺得她看著不像這種人。

白言霜也不是這種人,所以……

“白言霜沒有其他孩子。”白沉憂麵色沉凝若水,“他所修劍道不能破身,白嬛是他與葉姒神交結胎誕下的。葉姒虛弱而亡,他心懷歉疚,不可能再以此惡法求取子嗣。白嬛是我看著出生的,確實再沒有其他孩子了。”

白琅愣了半天,終於知道白言霜在跟她隱瞞什麼了。

“葉姒不是為鑄劍而亡嗎?”她艱難地問道。

“也算是吧。她將自己一魂三魄投入爐火,可惜差了一絲火候,大夢未成。那時候她已經極度虛弱,活不長了,白言霜又正好需要一個子嗣,所以她主動提出神交結胎,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反正她是要死的。”

“白言霜為何突然想要一個子嗣?”

“因為夜行天的約戰。”

白琅心下微梗,白言霜一開始就做了戰敗的打算,這還怎麼贏?

白沉憂繼續道:“言言孤弱,扶夜峰已被滲透得很深,藏風閣根本交不到值得信任的人手中。所以他決定要一個子嗣,完美地傳承他的劍道,勝負皆在此一舉。”

“為什麼不把峰主之位給你?”

白沉憂目光微沉:“我不知道,也許是覺得我不適合吧。”

白琅回憶了一下白言霜的作風,再看看白沉憂不擇手段的樣子,確實差很多。白嬛堅強聰慧,但又在某些地方保有底線,很好地限製住了白沉憂,讓他不至於做得太過。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白沉憂逼近一步,掐著白琅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他俯身仔細端詳,總覺得眼前少女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白言霜的風采。

白琅緊張地後縮。

“錚——”

白沉憂被劍氣逼退,鬆開了手。白琅摸了摸下巴,一抬眼看見白言霜擋在她身前,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你……這劍意……是他?”白沉憂心下微震。

十五年未見的劍意,如此清晰地出現在他身邊。可是他看不見白言霜,現在的白言霜依附於擎天心經,隻能被白琅看見,也隻能與她交流。

“你是誰?”白沉憂厲聲質問。

我是誰?

這個問題白琅也想知道。她攥緊手,聲音僵硬,但沒有猶豫:“靈虛門太微上人親傳弟子白琅。”

白沉憂沒有料到她會這麼答,連白言霜也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白琅覺得非常害怕,她怕收到白言霜指責或者不認同的眼神。可是他沒有,那副少年體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上還更溫柔,他回頭時目光略帶詢問,好像在問“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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