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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鑄劍”一權就不是要鑄造出一柄實際存在的利刃,而是要打磨最完美的器身。鑄劍人用天權製造劍坯,搜尋當世最完美的肉身溫養劍坯,再用純粹無暇的靈魂之火加以淬煉熔鑄,最後卻被拾慧人撿了個便宜,造出了最接近北方神劍的完美器身。

琢玉撫上衣襟,一點點解開:“重鑄比較麻煩的一點就在於……要把劍坯完整地抽出來。”

“……抽、抽出來?”

他背對著白琅脫下外衣,白琅看見他脊柱附近有類似的光亮紋路,但是沒有切口,不知道能從哪裡把“劍坯”拿出來。

“嗯,抽出來。斷刃是攔腰斬斷,一分為二,將分下來的一半用另一個肉身溫養。”

白琅簡直難受到窒息。

“從這裡抽吧?”琢玉回頭問白琅,他將長發撥到前麵,將脖頸暴露出來,然後反手在脊柱頂端繞了一下,“大概是從這裡一路貫通到尾椎部分,不過從尾椎抽的話……你是不是不太好意思?”

“……”白琅驚慌失措,“什麼?我來抽?我不行我不行!”

“要是器自己可以隨便把劍坯抽出來,那鑄劍人的權還有什麼意義?”

也有道理。

白琅還是不敢:“可是我連刮魚鱗都下不去手……”

琢玉無奈地看著她:“閉上眼睛用力一拔就行。”

他不等白琅回答,直接咬破指尖,在脊椎頂端畫下晦澀深奧的古咒文,然後用指甲在頸後開了個小口子。白琅感覺到他的真氣在周圍激蕩湧動,劇烈到反常,那些漂浮深海中的劍坯都應和著發出一亮一滅的光,整個沉寂海底都仿佛被複蘇的力量驚醒。

“來。”琢玉聲音短促,白琅幾乎聽不出一點痛感。

她看見那個被他指甲劃出的小口子裡湧出血,血色中還有一絲絲光芒若隱若現,那個應該就是劍坯的頂端。白琅走上前,踮起腳將琢玉的領口拉下去一點,他敞開裡衣,後背半露,整條劍坯都開始閃動著躁動不安的光芒。

白琅覺得叫“劍坯”還有點不合適,應該叫“劍骨”。

琢玉感覺到她動作勉強,於是單膝跪下來,用劍撐地。

“我拔了?”白琅伸手從他傷口摸進去,觸到劍骨,溫度高得驚人。

“嗯。”

指下的血肉滑溜溜的,好在劍骨本身凹凸不平,布滿尖刺,如同荊條,還比較好握。白琅試著抽了一下,劍骨滾燙的熱度幾乎要燒穿皮膚,她痛聲道:“怎麼這麼燙?”

“因為我們會受魂火淬煉。”琢玉身子很穩,但白琅能看見他頸後的細密汗水。

周圍到處都是魂火環繞,白琅是感覺不到什麼的,可是溫養著劍坯的肉身就不一樣,他們都在鑄劍人遺塚中承受極端痛苦的淬煉。

折流被棄遺塚多年,塚外一日,塚中又是百年,他受魂火折磨的時間簡直難以想象。

白琅強忍著灼痛握緊了劍骨,然後緩緩將它上提。

這次她清晰地聽見了琢玉的吸氣聲,她還敏銳地感覺到那些劍骨尖刺在他皮肉之下蠕動。

“快一點。”他提醒道。

越拖越疼,白琅還是明白這點的。她伸手按在琢玉肩上,一口氣將劍骨□□一半,然後居然卡住了。

劍骨尖端還比較窄小,到中部就有她手腕粗了。創口被翻開,血液湧出,兩根手指粗細的骨刺忽然伸展開,穿透肩胛骨,像鎖鏈一樣牢牢將劍骨束縛在體內,阻止它被抽出。

“怎麼辦?”白琅哭腔都要出來了。

琢玉勉強側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啊。”

“那兩個骨刺穿在肩骨上……”

“繼續。”

白琅閉著眼用力一拔。

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聽見骨肉撕裂的聲音,大量灼熱的血液潑在她臉上,一滴滴從她發梢流下來,粘稠滾燙地落在她前襟上。琢玉重新站起身,將她手裡的劍骨接過去,甚至還輕輕摩挲了一下。

“在這兒等我。”他聲音平靜,懷抱劍骨回身入爐,走了兩步又返回來,拿外衣給白琅擦了擦臉上的血。

他歎道:“微生漣向來極端,不過有句話還是沒說錯的。‘此身為劍,形骸棄捐’,我等為劍者,已將形骸廢棄於外。”

廢棄了凡軀形骸,隻留下耀眼又純粹的劍芒與劍意,他們將變成完美無瑕的無我無心之器。

和微生漣一樣,琢玉早已對此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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