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2 / 2)

沈江陵甚至告訴阮雪宗,他的江湖嗅覺極為敏銳,他最近察覺到了,萬法寺山腳下升起一種暗流洶湧下、風雨欲來的黑雲壓境感,這種風氣很不尋常,不知道從哪裡來。

阮雪宗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魔門宵小,隻是他不明白,魔門都竊取了藏經閣秘寶,還準備在萬法寺乾什麼?

萬法寺招誰惹誰的,要被魔門一而再、再而三的惦記。

抱著這個疑惑,阮雪宗自然不急著回去,他跟沈江陵相約,午夜時分在茶樓屋頂會合,兩人一起徹查此事。

他打發師弟自己先回去。

普照隻好獨自一人回了萬法寺,遠遠地見到如蘭師兄朝他走來,他心生仰慕。如蘭師兄真是一如既往的風采斐然、出塵高雅,在暮色映照下,那一雙顏色略淺的琥珀眸子,如同佛像鍍上了一層豔彩油潤。

然後對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側。

“阿彌陀佛,普照你師兄呢?你們不是一塊下山的麼?”

普照這才回神,抱怨道:“我是一個人回來的,如蘭師兄,等如宗師兄回來你一定要好好說他。他肯定太久沒下山了,所以一下山就樂不思蜀,說要第二天做課業之前回來,他還結交了一個江湖人朋友,說什麼跟人家一見如故的話……”

“一見如故?”少年僧者眉宇一挑,神色微微詫異。

“是啊,一個跟師兄年齡相仿的江湖人,不知道什麼背景,幾句話就讓師兄今晚決定夜不歸宿了。”普照不滿地嘟囔著。

其實他也可以留下啊,如宗師兄但凡說幾句好聽的,不把他趕回來交差,他也可以選擇在山腳下的客棧住一晚的。

如宗師兄要去玩,居然都不帶他。

“原來如此。”杜如蘭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師弟果真還是少年心性,一兩個朋友就能把他拉攏住,殊不知江湖人最爾虞我詐,遍地都是彆有居心的騙子……”

少年僧者臉上笑容依然溫雅,一聲歎息道儘了心中憂慮,普照一看頗有些頭皮發麻,懷裡的化緣物差點滾落在地。

明明如蘭師兄比如宗師兄性情更溫柔,這一刻他卻發覺,還是如宗師兄好相處多了。

這一夜,阮雪宗跟沈江陵潛伏在城裡,像極了兩位探案的江湖俠客,卻沒碰到什麼動靜,也沒遇到什麼驚心動魄的事。

沈江陵也在疑惑:“那些勢力不明的人前幾日有些動靜,今夜卻悄無聲息,這是為什麼?”

探查未果,眼看早鐘即將敲響,阮雪宗隻好返回山上了。

……

曆朝曆代,也許每一任皇帝都有不滿足於宮牆之內狹小天地,喜歡到民間“微服私訪”的樂趣,景帝也不例外。

他正值盛年,生得高大俊美,性情溫雅隨和,舉手投足間並沒有多少上位者的威嚴,最喜歡遊山玩水,所以此行一路南下,邂逅各種風景。

因為聽說了萬法寺的比武盛會,他心念一動,便轉道萬法寺。剛登山門時,前山門人多口雜,他也沒有選擇暴露身份,而是低調地領著一群侍衛從後山進入。

萬法寺後山,山石疊嶂間開辟了一條幽靜的道,隻是距離大雄寶殿甚遠,常規香客不會往這裡走,導致這裡風景清幽卻人跡罕至。

“這裡便是碑林吧。”景帝微笑道,毫不避諱地伸出一隻大掌撫摸石碑。

這裡的山崖石碑聳立,高處苔痕斑駁,有一些字跡簇新,有一些卻因風吹日曬導致文字被磨滅得不可識彆,但依然能教人看出,這多是文人墨客途經此地,留下才華橫溢的墨寶。

也有江湖人留的“某某某到此一遊”,沒文化的草莽氣息一覽無餘。

景帝一時間有些手癢。

身旁的汪太監偽裝的侍衛,一看陛下那麵部細微的興奮表情,聞弦歌而知雅意道:“陛下……不,景爺,咱來都來了,不如提一首詩再上山?那些江湖人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九五至尊的墨寶混入其中,日後一定嚇呆他們的眼!”

汪大總管帶頭拍龍屁,一群大內侍衛爭相捧著筆墨硯台上前。

“容我想一想,這開篇怎麼作。”景帝大笑著,接過一根毛筆濡墨,他負責留下筆墨,後續自然會有侍衛幫忙雕刻,讓這墨寶在山崖石碑間永存。

“想到了,第一句就……”景帝嘴角噙著自信的微笑,就在這時,這條人跡罕至的山道,一抹白色身影從他麵前掠過。

景帝微笑著抬頭一看,笑容忽地凝固在他嘴邊。

那是一個臉龐白淨,眉目如畫的少年,對方容色平靜,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僧衣,一串黑色佛珠在細白脖頸間躍動。對方似乎是在趕路,腳下的粗布麻鞋沾染了露水,卻沒有泥濘的土,看上去氣質清雅並不鄉野市井,反而有一種纖塵不染的美感。

出現在霧氣繚繞的清晨,對方不似一個人,更似謫仙又似山間精魅,就那樣化為一縷朦朧的輕紗,憑空出現,又迅速失去模糊的影子。

難以形容這是什麼感覺。

景帝看呆了,一顆心砰砰直跳,連墨漬沾到了華服衣袖都沒反應過來。

汪太監也順著陛下的目光望去,這麼一看也瞪大了眼睛,有點挪不開眼了,心臟也跟著砰砰直跳。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

汪總管自己身懷武功,才能一眼看穿旁人的底細,在他看來,這個路過的小和尚年紀很輕,這腳下功夫居然比他還強,三兩下騰空而起,視一條長長青石板路於無形。

萬法寺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個年輕卓絕的宗師弟子,這不可能!這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年未弱冠的宗師,他不相信!

景帝也渾然忘記了帝王矜持,他甩開墨筆衝了上去,可是台階之上已無人影,他一雙劍眉緊皺,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難道朕出現幻覺了?”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幻覺,那一瞬間心臟跳動,根深於血緣中的熟悉跟悸動,又應該如何解釋?

汪大總管沒有回答,他本人也陷入翻江倒海的震驚之中。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如此年輕的宗師呢,他可是四十歲才晉級的半步宗師,所以他也覺得自己青天白日出現幻覺了。

萬法寺山道上,一主一仆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