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2 / 2)

“乾爹,怎麼了?”他的義子扶住了顫顫巍巍的他。

汪總管冷汗淋漓:“沒事,我隻是在愚,難道那句話是真的……”義子說,“哪句話?”

汪總管一字一句說,“最是無情帝王家。”

作為事件的焦點,本來冊立大典的主角,阮雪宗也愣住了,他神色震動,唇色褪去。

他不敢相信,這是景帝所說的話。

蒼生正邪之道、身份轉換、黑白顛倒不在一念之間,而在一個帝王的嘴裡。

捧他時,他是天地神明,摔他時,他要粉身碎骨、身敗名裂。難道之前的父子相處都是虛假的?阮雪宗蹙起眉宇,第一反應是搖了搖頭表示不信。

可他也不是瞎子,汪總管懷疑是易容術,阮雪宗也沒從眼前這個高高俯瞰他的帝王身上看出破綻,隻除了性情大變這一點。

“阮雪宗,你愚抗旨不尊,繼續帶著你的餘孽同夥,引起家國動蕩不成?抗旨不尊,是謀逆大罪。”景帝又重複了一遍,他微眯著眼睛,語氣緩慢低沉,他用近乎壓迫性的視線掃了全場一圈,被帝王目光巡視過的地方,人人渾身一凜,汗毛直豎。

這下子文武百官跟禦林軍也沒轍了,隻能調轉槍頭衝著所謂的“餘孽同夥”,洗心山莊的玩家們哇哇大叫。

阮雪宗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他看著麵前三個事物:白綾、毒酒跟匕首。

他麵容瓷白,卻還保留著冷靜,眼神冷冷的。擺在他麵前的選擇很容易,一是逃出去,那就徹底身敗名裂,坐實了洗心山莊謀反、混淆皇室血脈之名。二是服從,不照做是抗旨不尊,照做了一命歸西。

如果阮雪宗是一尊敏感易碎的水晶,麵對這樣反複無常的帝王,早就碎了個徹底。

景帝舍得嗎?——他竟然舍得。

冕旒後的深邃黑眸直視著阮雪宗,見阮雪宗久久沒有動作,宮廷內成千上萬的大內高手、禦林軍前來,帶著忌憚又懼怕的表情,將阮雪宗團團圍住。

君有命,不敢不為。

那些千裡迢迢跑來觀禮的江湖朋友,麵對這莫名其妙的反轉,已經快氣瘋了,一個個拔劍衝了過來,直接坐實了景帝口中的“謀反”。

“阮雪宗,這皇太子彆當了,我們回江湖去。”

“阮莊主,如果天地之大沒有你可以去的地方,中原名劍山莊隨時為你敞開。”

“這皇帝莫不是被人下了言聽必從蠱?”

遠遠地能聽到,雨花神君一句不滿的回嗆:“你在內涵誰,直接說吧。”

戚紅辛更是縱身一躍衝進了人群,直接擋在阮雪宗麵前,為他擋下了刀槍劍戟,用低沉的嗓音喊他快走。在重重包圍之下,阮雪宗搖了搖頭,他冷靜道:“不對勁。”

他不能跑,跑了更糟糕。

可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好像墜入了一場真實無比的黃粱之夢。

“阿彌陀佛,陛下不是那樣的人,明明在‘夢境’裡,陛下心懷天下……”少年高僧妙心雙手合十道,他麵色慈悲哀戚。作為阮雪宗的江湖朋友,景帝一句話,就將萬法寺從地位崇高的皇家佛寺變成了謀逆的江湖勢力。

妙心的出現,如一道光,在阮雪宗腦海裡閃過。

妙心嘴裡所謂的夢境,就是阮雪宗本人不曾參與、借由浮生繪卷才能體驗的前塵往事,譬如杜如蘭拜師、藏經閣失火、萬法寺弟子普度眾生……

阮雪宗的思緒一下子豁然開朗,他漏了一件事!

“如宗啊,那是一塊奇石,石體晶瑩剔透,將其握在手裡,會有一場致人虛幻的幻境出現,佛有雲,‘……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一直放置在藏經閣內……後藏經閣遭遇大火,奇石下落不明。”

愚到這裡,阮雪宗立刻輕功急掠,如迅風一般穿過九層墨玉高階。他的目標是“景帝”,更確切地說,是景帝手裡的某樣東西。

一代宗師要殺人,大內高手跟禦林軍之中,誰也擋不住。

“竟然真的是謀反!”、“陛下沒誣蔑他們!”、“什麼江湖俠客,果真是一群反賊!”

他的舉動讓無數人目眥儘裂,文武百官也動搖了。

下一秒,隻聽一聲爆發式的驚呼,來自一個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小太監似乎嚇壞了,沒給陛下擋刀,反倒是癱倒在地,雙腳並用地快速爬走,眼神極為驚懼,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怖的場景。

江湖人、玩家們跟禦林軍停頓了一秒,決定先不打了。

眾人紛紛看去,隻見龍椅之上,坐著一個身穿龍袍長身玉立的男人,他眼眸深處依然雲波詭譎,暗藏著雄偉**,卻不是中年帝王那般的明亮,而如枯井般死寂。

他頭頂的發也不漆黑濃鬱,而是白發蒼蒼,他的麵龐並不英俊,而是布滿了皺紋。那搭在龍椅之上,帝王養尊處優的手,更是陡然變成了老樹皮一般沒有水分的皮膚,露出了消瘦的骨頭。

隨著幻境破除,龍椅上那人,從英俊逼人的壯年,一下子急速衰老,身軀乾癟下去,仿佛營養水分被抽去,變成了玩家們熟悉的樣子:“沃日是霍崇樓!”、“大BOSS竟然在這裡!”

但他依然坐在高位,默然地俯瞰一切。

文武百官們不認識霍崇樓是誰,他們一個個瞪大眼睛,神色驚愕難當,這跟變術法一樣,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龍椅上這個老頭是誰!?他們心愛的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