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三(1 / 2)

()第97章

訓練場裡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想在莊溪和遠遠麵前露個臉,正如他們所想,不管誰過來,莊溪都能以他們的名字他們打招呼。

被莊溪叫出名字,說出事跡,從自豪與感動,慢慢變成了一件好玩的事,大家興致勃勃地玩起小天才認人的遊戲。

看到外麵的霍禾源後,立即有拉著他過來一起。

莊溪遠遠地看過去,他能看出來霍禾源大概是不想過來的,但因為遠遠在這裡,還是來了。

“唉!這個一點難度都沒有啊,小長官連我的名字都能叫出來了,這個這麼有名人的還叫不出來嗎?”

霍禾源嘴角僵硬地勾起,“小長官?”

“對啊。”有個人模仿上將,聲音故意壓低,“要結婚的,當然叫長官。”

是有名譽軍銜的,隻是還沒正式授予,所以籠統地叫一聲長官沒問題啊,為什麼霍少將看著這麼奇怪?

“你是霍禾源。”像之前每一個人一樣,莊溪先叫出他的名字,接著大概會說一句他的事跡。

眾人翹首以待,霍少將的光輝事跡不少,不知道哪一件會被拿出來說。

應該會說他救了季上將這件事,順帶感謝他吧?

他們從辦公室出來,來到訓練場已經有兩個多小時,現在正是落日時分。

冬日的落日暖融融渡在少年身上,讓他看起來很有種軟乎乎的溫暖,很好說話的樣子,笑起來更是能融化這群戰場上的閻羅們的心。

“你是霍禾源,你欺騙了全星係。”莊溪笑盈盈地說。

周圍一片頓時安靜了片刻,霍禾源強裝鎮靜,眼神還是泄露了一絲慌亂,尤其是看向季清遠的時候。

莊溪說完這句話就停了,安靜地看向對麵慌亂的人。

季清遠微微眯眼,他的眼睛冷卻清,容不得一點沙子,“什麼意思?”

霍禾源的緊張愈發的重,他不敢再看那雙眼,即便成為聯邦少將,在他們前麵也一如既往地卑微。

他曾將心裡最渴望的就是做這個人的影子,不需要光明,隻求永遠跟在他身邊。

現在他不僅是緊張,更是害怕,害怕以後再也不能站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信仰。

莊溪瞧著越來越緊張害怕的霍少將,對遠遠笑笑,彎著眼睛什麼都沒說。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季清遠心裡種下,從剛才在辦公室開始。

從訓練場出來後,莊溪以為遠遠會帶自己的回家,沒想到他安排的聯邦之旅還沒結束,繼續帶著自己去聯邦餐廳吃飯。

“今天不忙嗎?”莊溪開心地走著,笑著看一眼遠遠好看的側臉,心裡滿是歡喜,帶著心底溢出的愉悅的笑,比夕陽還讓難以移開眼。

“大概以後都不會很忙了。”季清遠忍住想要把人團進懷裡親吻的衝動,帶莊溪走到餐廳頂樓,這裡是專門給上將們用餐的地方。

聽了這個答案,莊溪更開心。

遠遠十多年一直奔波於戰場,時時刻刻處於危險之中,現在終於能像其他上將一樣,坐在聯邦裡安穩工作了。

這一整天他心情都特彆好,坐在遠遠麵前眼睛亮晶晶的,“好期待聯邦的飯菜。”

遠遠輕笑一聲,“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不及你做的十之一二。”

莊溪眨眨眼,笑了。

期間,遠遠在光腦上處理幾分鐘的軍務,然後他們一起吃了一頓安靜又融洽的晚餐。

遠遠撒謊了,這裡的飯菜很好吃。就著窗外漫天金紅的晚霞,莊溪吃得心滿意足。

他一邊吃一邊看著對麵好看的人,心想著,以後的生活大概就是這樣了,是一種能一眼望到頭的安穩與幸福,隻要想一想就會幸福想歎息。

等他們吃飽喝足從餐廳出來後,莊溪想著現在應該回家了吧,可遠遠又帶他來到一個新的地方。

“這裡是?”看到門口的標誌,莊溪疑惑地說。

“聯邦醫院。”季清遠手指撫上莊溪的咽喉處,在迷蒙的黃昏裡,眼裡才控製不住露出絲絲心疼,“我們去看看吧。”

這是他心裡的哽,是一個遺憾,每次聽到他助說器裡傳出的聲音,心裡都會被紮一下,不是多痛,就是那麼一下下戳著。

想讓他真正可以說話,擁有自己的聲音。

他不用慢吞吞地生怕助說器跟不上,不用每天早上還沒睜開眼手就伸到床頭的助說器上。

想要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聲音裡有他的喜怒哀樂,可以去唱歌,下次一群人爬到山頂時,可以大喊“我畢業了。”

莊溪愣了一下,眼裡先是亮了一下,又垂下眼睫,聲音裡聽不出他的失落,“醫生說治不好了。”

季清遠不信,有理有據地反駁:“首先,那是十年前,這十年醫療技術飛速發展,不能用以前的技術來定論。其次,那是普通醫院和普通醫生,這是聯邦醫院,全星係醫療技術最強的醫院。”

莊溪的手也撫上自己的喉嚨,兩個人的手交疊,一起落在那發不出聲音的地方,莊溪看到他眼裡的肯定和擔憂,隻會說:“好。”

試試,他不喜歡醫院,但他想說話。

遠遠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他們進醫院後,有正等待他們的護士帶著他們去做了各項檢查,最後來到一個醫生這裡。

醫生翻看完他今天檢查的所有資料,笑道:“我不能百分百說能治好,但隻要配合,希望很大。”

莊溪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十年無聲的世界結成的深海之冰,裂開一道縫隙,陽光和氧氣一起注入,“真、真的嗎?”

他從未抱過這個希望,剛才進來最主要是不想遠遠失望、擔心。

現在有人卻對他說,他有很大希望能重新擁有聲音,重新擁有聲音……他是不抱希望,可每次被孤立,每次聽著彆人朗誦唱歌,隔三差五的夢裡,隱隱的渴望從沒消失過。

這是一句傻話,醫生還是親切地點頭,“是真的,不過時間可能會有點長。”

莊溪心裡湧起莫大的歡喜,伴隨著一點點酸澀,他重重地點頭,笑容燦爛耀眼,“我一定配合您!”

自那以後,莊溪每周都會來聯邦醫院治療,聯邦的門衛對他很熟悉,即使沒人帶著,也會笑眯眯地請他進去。

第三次來聯邦醫院時,正好遇見神情恍惚,臉色慘白的霍禾源。

3處每個軍人的資料他都記在腦袋裡,霍禾源當然也記得,甚至更清楚更仔細。

他出身於軍事家族,是低遠遠兩級的學弟,從學校畢業後沒理會其他上將拋來的橄欖枝,直接選擇了跟著當時還不是上將的遠遠。

他的崇拜始於校園,曆經刀山火海,從未改變。

正是因為他對遠遠的這份忠誠,莊溪沒有當眾揭露他使得他身敗名裂,可現在看來,沒有揭露,他也很不好。

“是你對上將說了什麼嗎?”用儘最有一份自控力,他才沒掐著這個人的脖子質問,“現在你很滿意是嗎?我被調離聯邦了!”

在聯邦裡,莊溪擁有莫大的安全感,他不急不緩地說:“我沒說,私下裡我們沒說過任何關於你的話。”

他沒撒謊,偵查能力不弱的霍禾源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就是因為是事實,才更傷人。

他無需說什麼,上將就能把他調走。

“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把我調走?”當時霍禾源是這麼問的。

“聯邦現在的製度你還看不出嗎?要想向高處走,必須從低處來,去下麵給自己增履曆吧。”

“隻是這樣嗎?”霍禾源直直地看向季清遠,以前他不會這樣直視,隻敢在身後看著他,可是這個問題的答案真的太重要了。

如果真的隻是這樣,是為他以後路鋪墊,那他會狂喜。

如果不是……

季清遠抬起頭,他眼裡的平靜無波似是因為寒涼到結成冰,冰是無法起波瀾的,“你心裡不是有猜測了嗎?”

他心裡有猜測了。

把一個跟了他七年的少將調離聯邦,隻是怕一個人不舒服。

霍禾源對莊溪說:“我寧願你說出來。”

他寧願是因為上將發現他的欺騙才把讓調走的。

“你精神力、體質、樣貌全都平平,憑什麼?”

莊溪慢吞吞地說:“就是因為我不憑什麼吧。”

很多事不需要跟彆人講,網上猜測的版本千千萬,不需要他再添一個。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不會退讓一點。”

退讓是指什麼,他們兩個心知肚明。

即便他再懦弱平凡,有些事也絕不會退讓。

他知道這件事他自私了,不徹底揭發他,卻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看著是放了他一馬,其實讓他一直擔心,像是頭頂上懸了一把隨時會落下來的劍,這些天他怕是沒有放鬆過,沒有好好睡過一晚。

最後,還是被調離聯邦。

在他沒說什麼的情況下被調離,更加難以接受。

遠遠發現了自己對他的不喜,他不想自己對此有任何不開心或疑心,安全感給得足足的。

自私嗎?有一點。

但是他不覺得錯,甚至他覺得自己已經做的很好了。

莊溪看著霍禾源失魂落魄地走遠,走離這個夢想的地方,收拾好心情,繼續向醫院走。

這次檢查和訓練後,莊溪已經能發出低弱的聲音,醫生讓他摘掉助說器,不要依賴助說器,嘗試自己說話。

雖然很難,但莊溪的開心得對醫生手舞足蹈,不知道怎麼表示感謝。

出來時,遠遠正站在門口等他。

昨晚又下了一整夜的雪,塵和土全部茫茫然的白雪覆蓋,莊溪看到他的側臉,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那個漫天風雪的日子。

一世白中唯一的色彩,天寒地凍裡的唯一的溫暖。

他從來不曾想過,那一抹溫暖沒有斷在那個雪天裡,而是在奇妙的命運之中一直延續,逐漸蔓延,愈加溫暖,變成一個風雨不侵,溫暖如春的棲息地。

開心地跑到他麵前,助說器摘下來了,莊溪想對遠遠說的話,全在他的動作和神情裡。

他抬頭看向遠遠,彎著眼睛拉拉遠遠的衣袖,然後對他張開雙手。

遠遠,你抱抱我。

季清遠愣了一下。他知道莊溪偏於內向,小時候的成長環境和不能說話這件事,造就了他躲避人群,不想被關注的性子,現在在聯邦,不時就會遇到人,他卻想要自己抱抱他?

他低笑一聲,伸手把比自己矮了一頭少年抱在懷裡。

雪厚厚一層,少年的羽絨服也厚厚一層,傾注的愛也是厚厚一層,抱起來格外暖心。

懷裡的少年按住他的胳膊不老實地跳了一下。

季清遠揚起眉毛,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不是這樣抱一下,而是抱著他走?

修長有力的胳膊輕鬆地把人抱起來,季清遠低頭懷裡人說:“公主抱還是娃娃抱?”

莊溪彎著眼睛伸出兩隻手指,第二個。

第二個是娃娃抱,像抱孩子一樣抱著,好在季清遠高,胳膊又有力,抱起來輕鬆看著也不奇怪。

幾乎是當年一模一樣的抱姿,莊溪摟住他的脖子,低頭在他脖頸裡輕嗅,氣息也和當年幾乎一致,清清冷冷的木質氣息。

好像穿越了十年的光景,再一次回到了小時候。

他長大了,他還沒變。

當年他模模糊糊,現在很清醒,當年他沒有資格,不敢伸手,現在可以在他耳邊蹭蹭,並且無聲地說一句“好愛你”。

莊溪摟住遠遠的脖子,像抱住獨屬於自己,誰也搶不走的大寶貝,開心地在他耳朵上親了一口,緊緊摟住他。

他不知道遠遠是否意識到什麼,可他不會告訴他。

他沒揭穿霍禾源,有想留一線的原因,有念他對遠遠七八年效忠的情的原因,還有他自己的原因。

莊溪的臉帖在遠遠的臉上,眼裡溢滿幸福和愉悅。

你不知道,很多很多年前,你救了我,把我抱回家。

我也不告訴你,大半年前,我在荒星上找到你,背你你走出枯林。

這個是一個環形的秘密,藏在他心裡的環住愛的小秘密。

從醫院回來後,莊溪在家裡每天對著洋洋說話,沒什麼清晰的聲音,他說半天,發現洋洋在畫板上畫了一個努力吐泡泡的小人魚。

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