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昀治軍甚嚴,裴猇雖是他的親外孫,可在軍中卻吃不到什麼好玩意。
裴鳶和裴猇都喜歡椒房殿小廚房做的這道肉酥,裴鳶出宮前,還特意央求裴皇後給她裝上一些,為的就是能帶回府中給裴猇吃點。
——“嘖,還算有良心,知道想著你哥我。”
裴猇說罷,隨意擇了塊肉酥往自己嘴裡送。
又見身旁兩隻拂菻犬正搖尾乞憐,對著那些肉酥萬分垂涎,便又往兩隻小犬的嘴裡各自塞了一塊肉酥。
裴鳶見裴猇隻吃了一塊肉酥,卻將那食盒給闔上了,便不解地問:“你怎麼不多吃一些?”
裴猇回道:“今日兄長剛從青州歸京,還有啊,你沒聽那婢子說的話嗎,今夜會有客人來相府。既是有客至此,那晚上的吃食定然也是豐盛至極,我可得留著點肚子。”
立侍一旁的婢子聽著兄妹二人的對話,也讚同著裴猇的說法,對裴鳶道:“小姐,二公子說的沒錯,奴婢下午去了趟庖房,那處新宰了頭牛,好像是要做炙肉呢。”
炙肉!
裴鳶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那是得留著些肚子了。
她和裴猇一樣,都是無肉不歡的人,相府平素的吃食用度也並不奢靡,很少會殺牛做炙肉。
這時,外麵來了個傳話小廝,對著內室的眾人通稟道:“二公子、小姐,主母喚您二人去正堂用晚食。”
裴鳶應聲回道:“知道了~”
夜晚天寒,裴鳶披了件狐皮小襖便同裴猇高高興興地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兄妹二人得知即將吃到炙肉,心情都很愉悅。
正當裴鳶以為自己終於能跟裴猇和平共處的時候,卻見前方不遠的他忽然轉過了身,且他手中不知何時還團了個雪球。
她反應不急時,那雪球已然“嗖——”地一聲,打在了她的狐皮小襖上。
裴鳶和采蓮采萍都愣在了原地。
這雪剛落不久,裴猇團的雪球也不甚瓷實,打在身上倒也不疼。
但是裴鳶卻受了不小的驚嚇。
裴猇發出了惡劣的笑聲,隨後拔腿便跑。
裴鳶的小臉兒即刻便變得氣鼓鼓的,她自是不敢示弱,也用小手拾起地上的新雪,邊追逐著裴猇的身影,邊團著雪球。
她明眸含慍,且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報複回去。
她要將這雪球狠狠地往裴小虎的臉上甩去,誰讓他總是欺負她。
裴鳶終於追上了裴猇,卻見相府正堂之前,燈火通明。
裴猇站在她身前的不遠處,正齜牙咧嘴地做著鬼臉。
裴鳶鉚足了勁,亦對準了方向,毫不猶豫地就將那雪球往裴猇的方向扔去。
雪球仍在半空疾飛時,裴鳶的小臉卻在倏然間,變了顏色。
不不不,她是要將這雪球往裴猇的臉上砸的!
卻見裴猇身姿靈活,自是及時閃避開來。
那雪球沒砸在裴猇的臉上,反是誤傷了彆人。
幸而那人也反應及時,他伸出了廣袖,擋住了向他擊來的雪球。
裴鳶驚呼了一聲,亦將兩隻小手捂在了唇前。
她沒看清那人的長相,卻覺他身形頎長高大,瞧著竟有些眼熟。
二人的兄長裴弼陰著臉,從那人的身後走了出來,亦拽住了妄圖奔逃的裴猇。
裴弼將一臉懊悔的裴猇拖到了那人的身前,隨即又語氣發沉地對不遠處的裴鳶命道:“鳶鳶,過來。”
裴鳶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隻得垂著頭首走到了長兄的身前,靜等著他的訓斥。
她走近裴弼時,卻也看清了他身旁之人的相貌。
那人麵色平靜,容止高徹不群,皮弁楚冠下的眉眼矜然冷峻。
裴鳶的心跳似是頓了一下。
隨後,又開始猛地加快。
眼前的男子並未做怒,微抿著的薄唇旁還存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裴鳶略有些赧然地攤開了小手,亦看向了手心中殘存的、已然融化成水的白雪。
她本該對誤傷他這事感到愧疚,可當她再度見到了司儼時,內心卻是萬分喜悅,甚至是興奮的。
裴弼薅著裴猇的衣襟後領,見他一臉不耐,複又沉聲斥向兄妹二人,道:“你二人都多大了,竟還當著客人的麵,如此胡鬨!”
裴猇一臉不屑地將頭扭過了一側,隻聽裴弼又道:“這是潁國來的世子,名喚司儼,他要在相府住上一段時日。鳶鳶,你既是將雪球扔在了世子的身上,便要同他認錯道歉。”
裴弼語罷,卻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過重。
他的妹妹自幼被嬌養長大,性情也溫軟膽小,他平素待她也很溫和。
可今日他竟是當著外人的麵,斥了她一通,依她那嬌滴滴的性子,可彆再當著司儼的麵哭泣。
裴鳶又將裴弼適才所講的話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這是潁國來的世子,名喚司儼,他要在相府住上一段時日。’
司儼今夜伊始,便要住在相府內,而且他要住上不止一日。
這說明,她可以時常見到他了!
裴鳶仍有些無法確信,可周遭的一切,無論是呼嘯的風雪之音。還是兄長斥責她時,那稍有些嚴厲的嗓音,又都如此的真實。
司儼卻然就站在她的麵前。
裴弼這時看向了裴鳶被凍得微紅的小臉兒,卻見她非但沒有半分泣態,那明亮的剪水眸裡反倒漸漸冉起了些許的興奮之意。
裴弼心道不妙。
裴鳶這孩子應是被裴猇帶壞了,這做了錯事非但不以為恥,反倒還高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