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時分,天際黯黑如墨。
裴鳶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掛著淚轍的小臉滿是愕然和震驚。
這時,卻見兩個身著黯色袍襖的男子從一旁的舍簷跳到了她的麵前。
怎麼又來了兩個人?
裴鳶心中一驚,剛要喚司儼小心,卻見那二男子竟是倏地在他麵前跪了下來,隨即齊聲道:“屬下來遲,望世子恕罪。”
夜色深濃,司儼靜佇在地,眸色幽邃地看著滿地的死屍,並未立即喚隨侍起身。
裴鳶這時雖知自己和司儼都不會再有危險,心中懸著的石子也終於落地,可心中那根繃著的弦一旦崩塌之後,便再耐不住一直強抑的驚懼和怵惕,終是萬分可憐地痛哭出聲。
女孩的哭聲自是引起了那三個男人的注意,司儼的麵色終於恢複如常,不再蘊有森然的殺意。
他本不想讓她看到這樣的場景,所以適才,他才讓她閉上了眼睛。
可當那歹人說出那句話時,他還是未能控製住自己。
司儼沉聲喚了兩個侍從起身,隨後走到了裴鳶的身前。
裴鳶的腦海中,全是適才司儼殺人的情景,見他向她走來,便下意識地往後退著步子。
司儼這時蹲下了高大的身子,亦用修長的大手按住了女孩的兩個纖瘦肩頭,他儘量將目光與女孩平視,低聲哄她:“彆怕,不會再有事了。”
見裴鳶不再抗拒,男人複又伸手,用微糲的指腹為裴鳶拭著麵上涕淚。
女孩的麵頰柔嫩,且有些冰涼。
她的小臉兒被凍得慘白,瞧上去倒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實則司儼這時終於明白了裴鳶家人的心思,如她這樣的女孩,最是惹人憐愛。讓人想要保護她,亦想讓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永遠都純真無邪。
可她剛剛,還是遇到了這種禍事。
若他適才沒有鬆開她的手,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鳶鳶。”
司儼喚了她的名字。
裴鳶因而驀地怔住。
這番他沒有喚她裴小姐,而是喚了她鳶鳶。她也沒想到,司儼隻是喚了她鳶鳶,卻有著這麼大的魔力。
裴鳶漸漸止住了抽泣,可是適才還蘊在眼眶中的淚,還是沿著她柔軟的睫毛,滴答滴答地墜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司儼的眉眼稍顯冷峻,嗓音卻是溫淡如故,複又問她:“鳶鳶,不哭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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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過後,便到了裴弼大婚的日子。
上次她險些遇害,裴相和班氏都感到後怕,相府亦派了曹掾去調查這事,可時至今日,卻還是未能查到什麼頭緒來。
相府因著裴弼的大婚,可謂觥籌交錯,賓客喧囂。
裴鳶卻心緒寥落,她因而待在了府內一偏僻園林的假山處,她不想去見任何人,隻想獨自消化心事。
她伸出了纖白的手指,在雪地上不斷地畫著圈圈,微涼的積雪漸漸融於她的指尖,裴鳶心中卻想起了她適才同司儼的對話——
那時天還未黯,裴鳶便站在堂外,狀似不經意地問他:“世子,您什麼時候娶妻啊?”
司儼略有些不解,便道:“問這個做甚?”
裴鳶掩飾著微澀,甚至可謂是微苦的心情,複故作如常地同他解釋:“因為我看你同兄長歲數相仿,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