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承明台的華宇之旁,站著一高大俊朗的男子,他頭戴長冠,身著黯色袀玄。
遙遙望之,亦覺其龍章鳳表,氣度自帶傲睨的天家之威。
裴鳶定睛一看,見那人正是太子閼臨,隨即便微微垂下了眸子,她暗覺太子應是剛從椒房殿見過裴皇後。
而他現下未回東宮,反是靜佇在通往椒房殿的必經之路上,不用想也知道,太子八成是在等她。
太子這時亦注意到了裴鳶,見她正麵色微詫地向他問安施禮,一副乖巧溫馴的模樣,便闊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裴鳶向太子施禮時,需要微微垂著螓首,待她再度抬眸後,便見太子已然站在了她身前的不遠處。
太子的氣質大有上位者的睥睨之威,二人之間的距離也隻有一丈,恰時一陣微風拂過,裴鳶便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
“起來罷。”
太子的語氣還算溫淡,甚至還存著刻意的溫柔,但裴鳶在麵對太子時,卻還是有些犯怵。
實則近幾年裴鳶的心性漸漸成熟,從前她年歲尚小時,太子於她而言,便是個有些嚴肅強勢的兄長。
雖然她或多或少有些怕他,但若他主動同她親近,她便也能很快地消除心中芥蒂,那時她同他相處時,心裡也並未有任何沉重的負擔。
可她大了後,再單獨同太子相處時,二人間的某種氣場便漸漸變了味道。
裴鳶這幾年雖然長高了些,但身量仍很嬌小,氣質也一貫溫軟。那襲煙紫色的曲裾襯得她雪膚烏發,容色殊嫵,隻那精致的眉眼瞧著有些生怯。
太子覺出裴鳶有些怕他,便將自己的語氣又放低了些許,複輕聲問道:“隨孤去禦花園走走?”
話剛畢,裴鳶明顯能察覺出,太子身側那些宮人的神情明顯變得曖昧了許多。
她暗暗舒了一口氣。
太子雖是在問她,可裴鳶知道自己是無法拒絕這位東宮儲君的,隻乖順地點了點頭,軟聲回道:“嗯。”
話音剛落,太子便牽起了裴鳶纖白的小手,她的身子因而驀地一僵。
幾年前太子這般牽她,她隻當是哥哥在牽幼妹,是謂對她的某種照拂。
可如今自己的手被男人微糲的掌心包裹,她卻覺得局促不安,渾身上下都很不自在。
太子握她手的力道不大,但也是裴鳶費力都掙不開的程度。
小美人兒一路上麵色都不大好看,隻緘默地跟在太子身側,任由他將她牽到了花植已然初顯葳蕤的禦花園處。
這時裴鳶纖軟的小手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一貫是嬌滴滴的溫柔性子,不會輕易的拒絕彆人。
宮裡的人都懼他,可太子不希望,裴鳶也如那些人一樣,對他總是有著萬般懼怕。
可當他麵對這樣一個單純無害的小姑娘時,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鳶鳶,你彆怕孤。”
太子倏地停在了原地,如是說到。
裴鳶也不知該回他什麼,可她確實是有點怕他,便訥聲回道:“臣女.......“
太子這時鬆開了她的手,他同嬌小無措的美人兒麵對著麵,神情難能不如平日般冷肅,還帶著幾分鄭重:“原本你和孤的婚事,應由母後來同你說。但孤想了想,這件事還是由孤親自同你說比較好。”
裴鳶聽著太子低沉的嗓音,隻覺自己的心跳得極快,可它跳得那般快的緣由,卻不是因為興奮和期待。
而是緊張,和沒來由的恐懼和無助。
——“做孤的太子妃罷,孤日後會待你很好。”
“東宮就在未央宮之旁,離相府也很近,你若想念家人,還可時常歸寧看望裴相和夫人。”
“至於東宮的那兩個良娣...她二人不是孤想納的...孤也未曾碰過她二人.....你放心,待你進東宮後,她二人絕對會恪守本分,孤也隻會對你一個人好。“
話說到一半,太子見裴鳶的雲鬢之邊有一縷鴉發微垂,剛想著將它彆至美人兒的耳後,卻見裴鳶竟是微微側首,閃躲了一下。
太子的手,因而懸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