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少年在快餐店裡呆了快一個小時。
除了一開始聽許嘉銘說他家裡的事,之後的氣氛便沉默了下來。
謝珩都不知道該什麼,這個時候,他給不了意見,幫不到朋友,因為這不是平常在學校裡會碰到的事,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
就連一貫話癆的宋思揚都隻能乾著急。
他們年紀還太小了,能怎麼辦呢?雖然他們聽了都氣得不輕,覺得許嘉銘他爹太惡心了,他們拳頭都癢了,很想揍他,可這不是揍一頓就能解決的問題啊。
許嘉銘反倒是看起來最淡定的一個。
他心裡並非不氣不恨,大年三十,那個人第一次出現在外婆家門口,要不是外婆攔著,他真的要上去狠狠地揍他。
尤其是之後幾天,看到他仗著自己的身份,越發耍無賴起來,縱然他一向沉穩,教養良好,都忍不住罵臟話。
可這十幾天下來,他冷靜了很多。
尤其是看到外婆和母親那麼憂慮,他越發要藏起自己的情緒。
外公前兩年去世了,家裡現在就他一個男子漢,如果這時候他也跟著一起慌亂,她們還要分神來安慰他,這不是許嘉銘想看到的。
隻是他還太小……
許嘉銘也突然意識到,哪怕一直以來,他都是同齡人中的最優秀的那個,可他現在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她們添亂,也隻能聽母親的安排。
他知道,突然出了這種變故,楊一晗是最操心的人。
她本來拍戲就忙,現在為了他的事,不得不推了一部戲,她年後本來要進組,現在隻能跟導演先請假,要把他這邊的事處理好。
許嘉銘眼神陰鬱,半天都不說話。
三個少年吃完東西,各自都覺得沒意思,回小區裡打了會兒球,三個人卻都提不起勁來,太陽還沒落山,就覺得沒意思得很,準備各回各家。
謝珩一向觀察敏銳。
而且今天,他尤其注意許嘉銘的情緒,打球的時候,好幾次他都發現許嘉銘盯著車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走道上的行人,目光很是警惕。
他也猜到了,許嘉銘應該是擔心他爸會找過來……
回去的路上,宋思揚和他們在一個路口告彆,隻剩他和許嘉銘一道回去。
快走到家門口,謝珩才忍不住說:“其實你不用擔心,這裡管理很嚴格,除非有業主帶著一般進不來的。”
他從小在這裡長大,不要太清楚。
許嘉銘點點頭。
他也知道,但謝珩並不了解他爸那個人,他以前也有錢過,這裡的房子曾經也是他的,認識這裡的業主也不奇怪,隻要想進來,總有辦法。
“沒事,我媽已經在給我辦出國手續了。”許嘉銘現在的心情已經平複了很多,語氣很平靜。
可謝以朝覺得,好好的碰見這種事,怎麼可能沒事?
他隻感覺,許嘉銘這次過了個年,碰見糟心事,整個人變得更含蓄,好像也更成熟了。
可他不覺得這種成長是好事……
“可是你自己想出國嗎,真的要走嗎?”謝珩走到家門口,才停下來問許嘉銘。
許嘉銘隻是垂眸,抿了下唇,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就算他不想去,又能怎麼辦?他知道楊一晗不是霸道的母親,他要是真的拒絕,她不會強迫他去,可這樣她會很擔心,也許會拋下工作守在他身邊。
這樣還有什麼意義?還不如他出去。
謝珩回家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找陸溪。
他已經習慣了有心事的時候跟她說。
可陸溪不在,花房裡沒人,客廳書房都不在,問了管家才知道她還沒回來。
管家說:“太太說要跟朋友一起吃飯,晚一點才會回來。”
這樣啊……謝珩皺了皺眉,“哪個朋友啊?”
管家:“好像就是隔壁鄰居,那位楊小姐。”
謝珩愣了一下,那不是許嘉銘他媽媽嗎?
他是聽過陸溪和一些太太們聊天的,感覺她們什麼都說,他有種預感,許嘉銘媽媽,肯定是找她媽媽閨蜜談心來了。
也許會聊到那件事。
謝珩心裡忽然放鬆了許多。
這是好事!也許陸溪能勸一勸許嘉銘媽媽,或是幫她想到解決辦法,能讓許嘉銘留下來也不一定。
雖然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可就算做不到,哪怕讓陸女士陪對方聊聊天也好。
他一直覺得,陸溪雖然總是和他互懟,還經常把他噎得沒話說,但她要是想安慰人,就總能讓人感覺舒服。
反正謝珩就很喜歡跟她說話。
晚餐時,陸溪果然沒回來,謝以朝卻踩著飯點回到家。
他見到餐桌上隻見謝珩,看了眼樓上,問:“你媽媽呢?”
謝珩:“跟隔壁許嘉銘媽媽出去玩了。”
謝以朝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走過來坐下吃飯。
父子間的晚餐,就如同他們偶爾的早餐,空氣裡總是飄散著淡淡的尷尬。
管家每次見了,都感覺這父子倆像是酒樓拚桌的,互相都不認識。
不過,比起太太沒來之前,先生和小少爺的關係倒是緩和了不少,至少,他們現在能和平地坐在一起吃飯不是?
平時要是太太在這裡,他們的氣氛會更輕鬆,吃完飯,一家三口還會坐沙發上聊聊天,或是出去散步什麼的。
還是太太在家裡好啊……
管家又是安慰,又是憂愁,不知道先生和小少爺什麼時候能更親近一些。
他微微搖頭,自己也準備去吃飯。
剛要轉身,卻見到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謝珩把他麵前的一份紅燒魚塊端起了,放到謝以朝麵前,再把他麵前那盤青菜換過來,“你愛吃這個,放你麵前吃。”
不止是管家,謝以朝都愣了一下。
管家記得,先生的確是愛吃魚,相反,謝珩和太太一樣,嫌吃魚麻煩。
剛才端來過來的傭人是新來的,不然平時,他們都會按照三個人的口味來擺菜。
但這不是重點,問題是……小少爺今天怎麼了,居然會主動關心先生!
他該不會是又發燒了吧?
謝以朝沒有管家那麼豐富的心理活動。
他除了覺得兒子今天不正常,還隱隱感覺,他今天似乎情緒不太對。
謝以朝沒拒絕謝珩的好意,他夾了一塊魚放進碗裡,等他慢條斯理地吃完,才看一眼謝珩,問:“有事想讓我幫忙?”
謝珩怔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否認:“沒有啊,怎麼了?”
謝以朝微微一笑:“哦,那怎麼無緣無故對我這麼好?”
謝珩被噎了一下。
總覺得他爸這意思,是在說他無事獻殷勤?
他嗤了聲,聲音有些憋屈:“你這人可真是,你是我爸,我照顧你一下怎麼了?真是的……”
聽著兒子的碎碎念,謝以朝不由得挑起眉,眼中笑意卻淡了幾分,目光凝了凝,帶著思索的表情,過了會兒才說:“那是我誤會你了,抱歉。”
聽到老爸跟他道歉,謝珩又是一愣。
但心情卻突然變好了。
嗯,不錯,他爸知錯就認,這一點就很好,不像許嘉銘他爸
,做錯了那麼多,現在還來傷害自己兒子,簡直無恥。
謝珩越發對他爸刮目相看。
看見兒子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似乎還透出讚許之意,謝以朝默默無語。
吃飯的時候,謝以朝不愛說話,謝珩也不愛,於是父子倆又安靜地吃完飯。
見謝以朝放下筷子,顯然是吃完了,謝珩忽然出聲叫住他,“爸……等一下。”
謝以朝看他一眼,“有事就說。”
就知道他不是無事獻殷勤。
謝珩是思考過後,才決定向謝以朝傾訴。
他爸不是普通人,他那麼厲害,或許會有辦法能幫到許嘉銘呢?
於是他把許嘉銘碰到的事說了出來,當然,他沒提是許嘉銘,隻說是他學校裡的一個朋友,說完還問,“你說他爸是不是特彆可惡?”
這是很孩子氣的話。
謝以朝看這兒子義憤填膺的表情,他心中雖然依舊淡定,可也能理解謝珩現在的心情。
他也是從謝珩這個年紀過來的,明白他對友情的重視,會為了朋友的事情打抱不平,這是好事。
但不代表,他支持謝珩摻和彆人的家事。
因此他隻是語氣淡定地說:“嗯,的確是個很差勁的父親。”
謝珩沒聽出來,他爸隻是在客觀評價,卻沒顯露半分情緒,他很開心地問:“對吧?就是過分,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他們?”
謝以朝:“你想怎麼幫?”
“就……趕走他爸爸,讓他不用出國?”
謝以朝並非沒有辦法,這種事,對孩子來說可能束手無策,可想要解決,無非隻是用一些手段和人脈,要解決並不難。
可這是彆人家的事,謝以朝沒理由插手。
他又不是陸溪平時看的裡,那種天涼王破的霸總,什麼事情都要管一下,以顯示自己的實力。
剛要搖頭拒絕,卻見謝珩正眼睛大亮地看著自己,殷殷期待的模樣。
謝以朝目光一頓,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兒子難得向他求助,這就拒絕他,會不會打擊他,以後遇到事情,再也不會來問他了?
平時他可隻會跟陸溪說悄悄話的。
雖然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多半是因為陸溪不在,隻剩下他一個選項,但他心中還是不免感到開心。
莫名還很欣慰,感覺跟兒子終於親近了一點。
何況,能讓這個小家夥主動開口的朋友,想必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夥伴。
謝以朝希望他能多一些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