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過來也是為了確認這一點，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幾個蠢的蠢、傻的傻、戰艦沉的沉，再做出什麼傻事，他都不知道工匠會要怎麼輸。
“…她在的。”
回答羅維的是洛芙禮。
她紅著眼眶，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身軀像是在竭力忍耐一樣微微顫抖，聲音也夾雜著微弱的哽咽。
羅維抿嘴沒去看她，或許對方也很清楚眼下阿忒塔娜的事情最重要，要是看她一眼，還能不能忍住
“……”
“……”
“呃……”看他們場麵僵持著，艾爾莎嘗試著出聲，“那粗魯天使的確在船上，事實上戰艦就是她扛著才平安降下來的，隻不過……”
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羅維一眼。
“莎、莎耶受傷了嗎？！”薇彌爾焦急問道。
“那倒不是……”艾爾莎朝她看過來，似乎這樣好開口一些，“或者說不算吧，那家夥生龍活虎的很，沒多久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發脾氣誰也不見，然後……要不你們自己進去看吧。”
羅維在這時站了起來。
他分彆看了眼薇彌爾和阿依凝，對著她們點了點頭。
“你們在外麵等我一會。”
“……好。”
在眾人視線下，他快步走向了通往戰艦內部的通道。
……
在詢問過侍者後，羅維找到了莎耶所在的房間。
是他們之前住過的那幾間。
羅維低頭看著手裡的鑰匙，甚至都能聯想到她不理睬任何
人一路衝過來摔門進去的畫麵。
遲疑了兩秒後，他將其插入鎖孔——
典雅的門扉在開啟時沒發出任何噪音，房間裡陰沉一片，些微的光線從背後透入，才勉強照清裡麵的事物輪廓。
“……”
羅維很快看見了她。
開向外麵的窗簾整個拉上，一道單薄的身影兀自坐在床邊，對著那個方向，把背影朝向這邊。
他輕輕吸了口氣，進去後轉身把門關上，一步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莎耶……”
停在身邊，羅維已經看見了她滿頭褪成了淡白的金色長發。
了解到發生什麼後，他輕輕往前蹲了下去，視線沉寂片刻後握起她枯瘦的雙手，小心交疊著放在手心，緩慢撫摸著她凸凹不平的手背。
坐在那裡的天使沒有回應。
羅維低了低頭，隨後慢慢將視線抬起，那張麵容憔悴得讓人心疼，他更用力一些握住了她的手。
“莎耶，我回來了。”
他輕聲說，仿佛擔心太大的聲音會驚擾到她。
依舊沒有回應，羅維就這麼看著她蒼老的模樣，直到她注意到為止。
“……”
伴隨僵硬的動作，褪色的緋紅雙眸一點點落下，與他的眼睛正對在了一起。
羅維這次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我還活著，莎耶，我來找你了。”
“……”
哪怕一切都看上去不太一樣，但有時候隻需要一個眼神就夠了。
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
乾皺的手指動了動。
在那一刻，她的眼神開始想逃，哪怕根本不能儘信，但開始想要逃避。
羅維更往前地逼進了她，將她抱在懷裡。
就算一切都可以是假的，那這熟悉的擁抱又該作何解釋，看著她眼睛時如出一轍的情緒又該作何解釋。
“不……要……”乾啞的聲音從她喉嚨裡擠出，“不管……你是誰，為什麼……”
“你知道我是誰，”羅維的聲音平和傳來，“就像我知道你是誰。”
“……！”
她更劇烈地掙紮起來，不要……這種事絕對不要……！
我現在……
羅維抓開她的手腕，用力吻在了她的唇上。
“……”
“……！”
羅維深深吻著她，就像從前那樣，哪怕兩個人都不一樣了，但卻和第一次吻她的時候一樣，從來沒有變過。
渾濁的淚水沿著溝壑從臉龐滑落，她一把偏過了頭，語氣已帶嗚咽。
“不要……現在的我……很醜……！”
“是嗎，我怎麼覺得現在的你也挺漂亮呢？”
“……！”
天使的壽命永恒。
她們顯露出的麵貌，卻取決於她們的心理年齡。這種變化一般很難發生，既然能夠讓自己更美，心態自然就更容易維持在年輕的狀態。
但也並非絕對。
羅維輕輕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因為自己而蒼老的容顏，隻看到了天底下最真摯的美麗。
“再說，我不也變成女孩子了，咱倆互相都好不到哪去。”
“……”
看著她懵住的樣子，羅維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摸了摸她的頭。
當一位天使為自己一夜白頭，變成了莎耶奶奶，這份感情有多真摯需要懷疑嗎？
那自己又怎麼可能嫌棄她。
“你這樣至少還有機會變回來，然後一直保持年輕下去，”羅維看著她說道，“倘若我有一天開始不可逆轉地慢慢變老，你會反過來開始嫌棄我嗎？”
雖然這件事，在他成為神格者後不太可能發生就是了。
“……”
莎耶依舊沒有回應，像是腦子轉不過來。
畢竟說到底，一個少女突然衝進來對她又抱又親，這件事本身對她就挺有衝擊性了。
這樣也好，至少現在的她總不至於拄著拐杖去給他報仇，留給她一點安靜的時間慢慢消化也好。
羅維俯下來按住她的肩膀。
“聽著，阿忒塔娜現在有危險，我會帶著薇彌爾和阿依凝去接應她。另外伊露絲、露意、克蘿茜那邊應該也不用擔心，大家都沒事，你就安心在這裡就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你的樣子還挺有風韻的，該說不愧是高等種族嗎？”
“……”
“為什麼活了下來，為什麼變成女性，等我回來再向你好好賠罪吧。”
“……”
羅維輕輕在她側臉吻了一下，起身站了起來，又多停留了一眼後，轉身走到了門口。
在握住門把手前，羅維想起什麼。
“哦對了，我穿的是你的苦茶子，大家都是女孩子，你應該不介意吧？”
“……”
“咳咳，回來再確認你下沒下垂。”
“……”
隨後他打開門走了出去，房間裡重新變得黑暗。
莎耶依舊坐在那裡，好像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一樣。
她僵硬地轉了轉脖子，抬頭看著前方，愣了半晌。
“……”
“…………”
“…………？”
這時，一絲光亮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了進來。
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然後漸漸看清了——
是初升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