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隻小貓咪(2 / 2)

闞澤把自家的貓崽子按進懷裡頭,看向駛遠了的車隊,眼裡滿是同情。

“一群沒貓的可憐人。”

司景勉強哼了聲,把這話當做是貓薄荷對於他們這種強大威武的生物的誇獎。

有了援兵,這幾起案件,司景也不打算再管。他不是個工作狂,隻在之後抽空去了趟妖怪酒館,問候了下自己的老朋友。

蛟龍這幾天被喂得挺好,皮膚都紅潤細膩有光澤了許多,坐在桌子對麵,給司景倒酒,“喝兩杯?”

司景搖搖頭,“我不喝酒。......等會兒,這什麼玩意兒,還在冒泡泡?”

他舉起酒杯,端詳了會兒,有些詫異,“可樂?”

蛟龍說:“這個喝起來好。我聽他們說,這個叫黑色毒-藥。”

名字就配得上自己身份。

司景沉默半晌,沒忍心告訴他,這款飲料還有個接受度更廣的彆稱,肥宅快樂水。

蛟龍把空了的可樂瓶放至一邊,這才抬起眼看他。

“你怎麼樣?”

“挺好。”司景說,“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孰料蛟龍一眼便看出了問題。

“還在遭天罰?”

瞧見司景悶聲不吭,他道:“當日化形時,我便告訴過你......”

司景頭一回見著蛟龍時,蛟龍尚且還不是龍。人間有傳說,四爪蛟需得修煉千年,方能化為龍形,隻是需要有人承認,才能真正脫胎換骨,化身為龍。一般的蛟龍為了不使自己的修煉功虧一簣,提前許多天便會托夢於附近村莊的老人,以求得他們的肯定;偏偏這條千年老蛟臉黑的一批,恰巧遇上個亂世,等他下山那一天,底下的村莊基本被屠了個乾淨,半個活人都沒給他剩下。

天劫就在眼前,他跌跌撞撞於村子裡摸索許久,原本以為便要這樣無功而返,從頭開始。

好在遇上了司景。

司景雖然隻是隻貓,可卻已經開了神智,又機靈,遠遠地瞧見條蛟在村子裡亂撞,立馬喵嗚把他叫了過來。蛟龍看時,這小東西還沒自己半隻龍爪大,可卻是這村裡目前唯一的活物了,天劫就在眼前,天上的雲一層層累積的如同烏黑的幕布,雷電已經開始向下劈,他也無法再等,隻能急匆匆吼叫著問:“我是什麼?”

司景拿爪子在地上畫著,艱難地給他畫出了一個字。

“龍。”

是龍!

貓雖弱小,卻也是天道所承認的生物。有生物說蛟龍是龍,蛟龍便真的褪去了蛟身,風雨大作,逐漸拉長身形,生出五爪,騰雲駕霧,一派威猛架勢。他踩在雲端上居高臨下,問這隻幫自己從天劫之中逃脫的貓:“你想要什麼?”

司景艱難地支起身子,兩隻前爪合在一處,衝著上頭的龍拜了拜。他的毛腦袋上這會兒全是血,那是剛剛試圖咬那群士兵時被摔出來的,若非躲得快,他已經成為了刺刀上頭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成精。

司景的眼睛被血糊了大半,卻仍舊堅定地把身子伏了下去。他趴在地上,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這心跳和這片土地一起,都在張大嘴,哀嚎著,嘶聲鳴叫著。

成精。

我想成精!

他若隻是隻貓,什麼也做不得。他無法阻止那群畜生載著滿滿的戰利品從這村子裡開著車出去,也無法阻止他們點火,把他原先待過的地方全都燒了個一乾二淨。那些熟悉的人,曾經撫摸過他頭的手,他逮過魚的河......如今全沒了。

他甚至無法把人都找回來。他們中有許多,都在刺刀和槍管的逼迫下脫下鞋子,走進了河裡。槍炮聲轟隆轟隆地響,他們誰都沒能再上來。

可他卻隻能於一旁看著。想要撲上前去咬,被那堅硬的軍靴一踢,釘鞋的釘就讓他疼的直打滾;他一頭撞到石頭上,還未複仇,便已經頭破血流。

司景尋不到彆的法子,隻有成精。

蛟龍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並不願這樣幫他,“天道有定數,人世間的事,本不該妖插手。若是擅自插手,必遭天罰。”

司景沒吭聲,隻是又把毛腦袋垂下來,在地上重重磕了幾下。蛟龍又勸說幾番,見他仍然不為所動,隻好問:“你心意已定?”

已定。

貓崽子眼中全是雪亮的光。

他從蛟龍這兒得了一部分修為,憑借著自身靈性,成功化形。在那之後,他立刻辭彆了蛟龍,跟著那隊從村中離開的連隊,趁著他們毫無防備,悄無聲息地殺了許多人。

初時尚且不太熟練,不知如何運用手中的力量;到後來,卻漸漸運用的爐火純青。

他的爪子磨得光光亮,一下子就能撕開一個人的胸膛。他把五臟六腑都擺了出來,隨即也點把火,燒了,又湊近另一個哀嚎著跪倒在他腳下求饒的人。

那些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可那卑躬屈膝、跪地哀求的動作,司景卻能懂。

他也記得,當隔壁隻有六歲的虎子被刺刀刺穿時,李大娘也是這麼跪在地上哀求的。

——同樣的一群人。

司景心裡連半分憐憫也沒有生出來。他把從前一個人那裡搶來的刀拿在手裡,像貓玩老鼠一樣欣賞著這些人的醜態,並沒給他們個痛快。如今想起,那時候他甚至已完全失了理智,除了殺,彆的什麼也想不起、記不得。

蛟龍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妖。他原本以為,這隻貓妖怕是已經被逼瘋了;可司景卻解決了整個連隊的人,隨即對著村裡一隻白底黃花的貓伸出了手。

“......過來。”

貓心驚膽戰看著他手上的血,並不敢上前,脊背拱的老高,嘶聲叫著。

“過來。”

司景又平和地重複了遍,並沒有生氣的跡象,他找出了點吃的,向那隻瑟瑟發抖的貓嘴裡喂了一口,隨即摸了摸貓的腦袋。

那隻土貓逐漸放鬆下來,拿尾巴卷他的手腕。

“沒事,”司景說,把那把滴答向下淌血的軍-刀隨手扔到地上,“殺完了......”

他眼睛看著天,忽然一笑。

“都被我殺完了。”

蛟龍徹底看不懂他了。

說是清醒,卻不清醒;說是殘虐,也不殘虐。他也不懂,那麼個小而弱的身體,怎麼能支撐的起這麼強烈的一顆複仇的心。

直到如今,蛟龍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他瞧著對麵的青年,眉眼裡頭滿是肆意不羈,顯然是日子過的不錯,如今甚至更被嬌寵出了幾分脾氣,哪兒還看得出當年殺紅了眼、於千軍萬馬之中任意屠戮的樣子。

“若是你誠心悔過,請人念經超度,天罰的罪還是可以免的,”蛟龍提醒,“也不需年年受這種苦,你知道的。”

“我知道,”司景說,抬頭笑笑,平靜地打斷了他,“可你也要知道,就那天,我把他們全都給殺了的那天——”

“那是我有史以來最痛快的一天了。”

他冷笑一聲。

“超度?他們還不配這兩個字。”

蛟龍一時啞口無言。半晌後,方問:“你便打算這麼一直忍著?”

司景說:“忍著有什麼不好?”

讓他與那些東西道歉,那還不如讓他一頭撞死了。

蛟龍也知他做不到,但,“興許還有彆的法子。”

司景並不在意。

“有便有,沒有便沒有,反正,我也早已經習慣了。”

他身體前傾了點,倒是想起來了另一件事,“說起來,我還真有東西想問問你。”

蛟龍望著他。

司景成精成的早,還是隻奶貓,後頭幾十年又大多數時間都在山上待著,沒怎麼和人相處,除了幾部貓片儲備,對於感情基本上一無所知。也隻有個蛟龍當日助他修煉成形,說起來雖然有些缺心眼,但也亦師亦父了,因此司景吭吭哧哧半天,還是問了,“如果我看見一個人,就渾身不自在,心跳的還特彆快......那是什麼毛病?”

蛟龍老父親張大嘴,怔怔地瞧著他。

司景被他瞧得幾乎惱羞成怒。

“說不說了?總張著嘴乾嘛呢?”

蛟龍猛地抽搐了下,隨即打出了一個響亮的嗝。剛才喝下去的幾斤可樂像是發揮了作用,他一個嗝兒接一個嗝兒地打,打的妖怪酒館的牆壁都在顫,掛著的壁畫掉下來好幾幅。酒館裡的大妖小妖都撒開了丫子往外跑,司景太陽穴砰砰直跳,一巴掌揮在了這個老父親的腦袋上,“行了沒?”

被這麼突兀地一嚇,蛟龍終於停止了,撫著胸膛心有餘悸。

“真不愧是黑色毒-藥。”

司景:“......”

蛟龍又說:“對於你方才的問題,我可以回答。”

他頓了頓,認真地道:“你想和她交-配繁-衍了,這是很正常的事。現在是春天,你避開天罰,說不定能讓我走之前看看你的崽子。”

司景差點兒又照他腦袋糊一巴掌,低聲咆哮:“我是公的。”

不生崽!

還是你覺得闞澤能生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