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隻小貓咪(2 / 2)

每當看見這些妖,他就總有種“這妖界遲早要完”的強烈預感。

並且覺得這一天馬上就要來臨。

他把手中的冊子又翻過一頁,仔仔細細地檢索。

至今為止,唯有陳采采的死因尚不明確。其餘的人,多少都與狗有些關係。

無論是狗販子,還是虐狗癖,這似乎都在把他們往一個既定的方向引:仇視這些人的,應當是個犬妖。

可他把冊子翻了又翻,這些年來成精的犬妖,隻有這麼一個。其他的那些大妖都是他熟悉的,為妖正派事業蒸蒸日上,怎麼看也沒理由摻和這種事。

他側耳聽了聽,成精的小犬妖正乒乒乓乓在裡頭日什麼。狐狸精不用看,都知道那小妖這會兒又是羞又是愧,卻偏偏按捺不住自己的模樣是怎樣的,把對方那滿臉潮紅往一個仇恨人類的心機妖上一安,怎麼看怎麼覺著違和。

這小妖精迄今為止隻敢對著些沒生命的物種磨磨蹭蹭,哪兒來的膽子去欺負人甚至殺人?

——被人欺負還差不多。

他搖了搖頭,終究覺得不對,把這一條劃去了。

兩分鐘沒到,通紅著臉的泰迪妖又出來了,很不好意思地給他倒了杯水,聲音也小,“狐哥,你......你喝水。”

狐狸抬起眼,他已經拿起了拖把,這會兒正勤勤懇懇拖地。沉思了會兒,狐狸精問:“你們族最近還有什麼成精的沒?——沒記錄的那種?”

“沒,”小泰迪精不好意思地說,“都記錄了。這,這也藏不住。”

他們狗族修煉成精,剛開始時雖然化成了人形,可依舊保留著些做狗的特點,總是忍耐不住在街頭隨地大小便,每回都得被送去教育,一個弄不好,還得被人當變-態,想瞞著不記錄也瞞不住。

他說:“狐哥,你還在查案子呢?”

狐狸說:“得查。”

他身形嫋嫋婷婷往前走。泰迪精跟在後頭,低聲說:“可不是有天道......”

“是有天道。”

前頭的妖截斷了他的話。

“可是天道也並非萬能的。”

當年妖界驟現,數千生靈率先開靈智而入妖族,難免不與人發生衝突,倒也打過幾場大仗,死的死,傷的傷,幾乎不曾釀成大禍。為保太平,天道將兩界分離,保證其互不乾涉,人殺妖,妖殺人,皆要受其罪責。這才換來了幾千年安然無恙。

於這些案子浮現之前,唯有司景受過天罰。可他本性純善,並無害人之心,所以才能容其到今日。

偏偏如今,又冒出了第二個不懼天罰之妖。這幾乎意味著,人妖兩界的桎梏於他而言已經毫無用處,再沒什麼可拿來震懾於他的了。

這是個危險分子。放在人類中,這便叫反社會型人格,還沒徹底爆炸的定時炸-彈。

“不能讓他就這麼在外頭繼續闖禍,”狐狸說,“必須得把他抓回來——不管用什麼手段。”

這已經是四月底。狐狸計算著,愈發心驚肉跳。

五月過後,這一年的天罰便要結束。

在這之後,是不是才是那妖屠-戮的開始?

*

晚上打響了春雷。雷聲極大,轟隆作響,窗戶也被震的一抖,哪怕拉著厚重的窗簾,仍舊能看見外頭一閃而過的雪亮的電光。

司景在和人形六神對詞,聚精會神,有幾根頭發垂到了眼前也毫無所覺,仍舊在念叨。

“良臣進諫,自當虛懷若穀。左相兢兢業業,勤謹恭肅以侍上......勤謹恭肅以侍上......”

他卡了殼,蹙著眉頭費勁兒思索半天,最終隻得拿腳丫踢了踢男人小腿,“一個字。”

闞澤說:“受。”

司景與他對視的眼睛寫滿迷茫,微微張著嘴,仍舊未想起來。闞澤被他的神情取悅了,心中一動,湊近了些,撫著他殷紅而溫潤的嘴唇,教他做出嘴型,“受其封賞。”

“受其封賞,亦是天下百姓之願,朕之願,於江山社稷有百利而無一害。為何不可封?”

司景磕磕絆絆把這一段背完了,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眸亮晶晶,仍舊拉著他,“來來來,再來下一段——”

他隨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那柔軟的發絲打著卷,從他額頭上垂下來,蓬鬆的,細而軟,隻是看上去便知道好摸。闞澤手指動了動,卻沒上手,隻道:“來第二十七場吧。”

司景嘩啦嘩啦把劇本往後翻。

“二十七場是......二十七場是......”

他瞧見這一場,張了張嘴,又有些懵地看向闞澤。

“這是我和女配的戲。”

演的是他與和親公主感情愈篤,日漸和睦。

這怎麼對戲?

闞澤不動聲色,說:“感情戲最難。”

“......”司大佬眯起眼,問,“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什麼感情戲難,分明就是你自己想趁機占便宜好嗎?

直接說難道很困難嗎?非得拐個九曲十八彎以為這樣就能掩藏你真實意圖了嗎?

他來回翻動著書頁,瞧著那兩段,也有些動心。闞澤的聲音含了笑,問:“要對戲嗎?”

“——對。”

司景把劇本徹底攤開,也是理直氣壯的模樣。

“正像你所說的,感情戲實在太難了。”

非常需要好好對一對。

和親公主來自塞外,與宮內刻板規矩的女子都不同。起床後,她並不願將伺候皇帝的活兒假手於宮女,更要自己親手來照顧夫君。司景站在床邊,闞澤便低眉順眼在他身前,手一點點向下解扣子。劇本中分明應當是係扣子,到他這兒卻成了解,司景也沒挑毛病,由著他把扣子全散開了,衣襟向兩旁敞開來。

司景的腹肌並不十分清晰,卻仍有淺淺的痕跡。那薄薄的肌肉覆蓋在恰到好處的骨骼上,莫名便帶了一層霧也似的色-氣,半遮半掩。

闞澤神色未變,低低說著台詞,“陛下所覺如何?”

司景伸開手,任他照料,揚起下頜。

“嗯。”

闞澤的聲音裡便含了笑。他俯下身,靠在青年身前,倒真像是對其傾心的妙齡女子,說不出的嬌媚溫柔,“臣妾不將陛下當做陛下......”

糖好像拉出了絲,分明沒有喝酒,卻已然醉陶陶含了醺醺之意。

“臣妾隻把陛下當夫君。”

司景聽這一句話聽的渾身舒暢。他施恩似的把一隻手微微垂下些,闞澤便順從地接了過去,舌尖在指腹上微微打著轉兒。

這就是自由發揮的部分了。闞澤的動作,顯然比劇本上寫出來的要多得多。

他當真是演技派,即使做起女子伏低做小,神態竟也無違和之感。司景低頭看著他,竟像是被這隻手扯入了戲,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皇帝還是藝人,隻瞧著這溫柔窩,驟得便明白了“春-宵苦短日高起”與“醉臥美人膝”的意味。闞澤不知何時已經覆上了他的發絲,像是要為他整冠般細細梳理,指尖壓著頭皮,麻酥酥一片。

“......雲嬪。”司景說,“你想要什麼?”

後頭的男人啞聲笑了聲。

“臣妾不敢問陛下要什麼承諾,”他道,“不過是求陛下,也不把臣妾當著後宮三千中的一個——”

“臣妾不求當陛下妻子。臣妾隻要自己是特殊的,於陛下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司景瞧進了他的眼。他莫名覺得,這句話也是當真的。心頭砰砰跳著的東西壓過了已經背熟的台詞,脫口而出:“沒有什麼後宮三千,你本來便是獨一無二的。”

話一出口,闞澤便一怔。

司景回過味來,忙將台詞向下接,“朕——”

他的話沒能再說出口,男人已經把臂膀撐在了他身後,驟然由方才柔弱而聽話的姿態變為了主導性的那一方。鋪天蓋地的氣息彌漫而來,司景略略覺著有些不自在,折疊起他引以為傲的長腿,向後縮了縮。

他後退了些,闞澤前進了些。

“小花?”

半晌後,司景才回答。

“嗯?”

“要是有許多貓薄荷,”闞澤低聲道,“它們都比我好聞,它們可以分更多盆。你養著它們,能吸很多很多次——那你還會要我養嗎?”

司景沒回答,反而問他:“要是有彆的貓,長得比我還要威武還要霸氣,你會把它們帶回來養嗎?”

闞澤啞然失笑,“當然不會,我有小花就夠了。”

“那不就是。”

司大佬伸手推推他。

“管彆人怎麼樣......彆的草再好聞,那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它們既不是當初陪我一同在窗台上經曆生與死的那一株,也不是與我一同過年、把我抱在懷裡、將我放到心尖尖上的那一株。

他臉略紅了點,低聲說:“我隻啃自家的老草。”

闞澤聲音輕輕,說:“然後呢?”

“......你還想聽什麼?”

“聽小花說這樣的話。”

闞澤把他抱進懷裡,喃喃,“想聽小花說更多。”

司大佬嘖了聲,在心裡想,真麻煩。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這是他家的草。不管司景於旁人麵前如何威武霸氣,他對於劃入界限內的自己人,總是要寵許多的。

畢竟是他當時挖出來種的,不寵還能怎麼著?

“還想聽?”

“嗯。”

司景說:“你比獨一無二還要特殊一點點。”

“嗯?”

“你根本無需和彆人去比。”司大佬小聲說,“因為根本不會存在彆人。”

他昂起頭,主動在嘴角烙下了個親親。毛尾巴探出來,像是也察覺到了什麼,羞澀地打了個彎兒。

司景惡聲惡氣。

“能讓老子這麼想吸的,就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