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1 / 2)

簡宿涵聞言尚未如何,神色依舊淡淡,倒是知夏生怕她發火似的,忙溫聲勸慰道,

“劉才人素來便是那個性子,她與柳婕妤交好,主兒可千萬彆與她起了衝突。”

原身心比天高,此生最受不得旁人的輕賤無禮,但這是深宮,在家中饒是金貴如寶的嬌小姐,在這兒也得伏低做小。

簡宿涵瞧了她一眼,

“我若是想與她起衝突,方才便不會跟她賠罪。”

知夏放了心,一麵攙著她往屋裡走,一麵壓低聲音道,

“主兒聰慧,隻是恕奴婢直言,咱們與珍常在並無交情,何苦心善去管她。”

並非知夏心冷,隻是珍常在得寵又失寵,受些磋磨在所難免,熬過去也就好了。簡宿涵自入宮以來便不曾得見天顏,一次召幸也無,真算起來唯一一次見皇上還是選秀時,隔著五十九道天階,一層厚厚的珠簾,二人真說不上誰比誰可憐。

簡宿涵聞言,柳眉微挑,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一般。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善良。

她善良嗎?

不,她不善良,一點都不。

她若真的善良,早在劉才人第一日尋珍常在晦氣的時候便出手相助了,而不是一直等到今日,二人爭執的聲音吵嚷到了她,這才施施然的出手。

隻是這其中關竅卻不好明說。

簡宿涵怔愣片刻,笑了笑,卻是什麼都沒說。

到了午膳時間,送飯的小太監比往日足足晚了半個時辰,他個子瘦弱,瞧著隻有十三四歲,拎著一個大大的食盒,後脊背的汗將藍色的太監服浸成了深深的墨色。

他呼吸不均,額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按照規矩,跪在廊下的石階前請膳,

“請……請簡主兒用膳……”

聲音還在微微發顫。

天氣炎熱,簡宿涵換了件煙藍色的單衣,正在窗邊臨畫,聞聲往外瞧了眼,卻見知夏正與那小太監說些什麼。

“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家主子的午膳為何現在才送來?!”

知夏以為是禦膳房欺負簡宿涵不受寵,滿心的火氣,那小太監肩膀聞言抖如篩糠,用力磕頭,地上的青石磚便多了一滴水痕,不知是淚還是汗,

“姐姐恕罪,奴才今兒個送的是餘嬪娘娘和簡主兒的膳,隻是兩處殿閣太遠,才耽誤了時辰,姐姐恕罪!姐姐恕罪!”

餘嬪住在北邊,簡宿涵的倚竹軒卻是南邊,一來一回少說半個時辰。這小太監怕是得罪了人,才被分到這麼刁鑽的活。

知夏進宮也有些年,心下頓時明白,又見那小太監將頭磕的邦邦響,到底不忍,猶豫片刻終於道,

“先彆磕了,我進去回話。”

她走到小太監身邊將食盒拎起,悄悄掀開蓋子看了看,卻見裡頭的如意羹已經碎了,再掀一層,三鮮肉絲也撒到了盤子外頭——

食盒怕是摔過。

“砰!”

知夏用力蓋上食盒,硬著頭皮進去了。

屋子裡簡宿涵剛好臨完一副畫,她堪堪擱筆,抬頭便見知夏一臉犯難的走進來。

簡宿涵瞧也不瞧她,低著頭把畫收了起來,

“我乏的很,沒什麼胃口,你們端下去吃吧。”

說完便悠悠轉身,掀起紗幔走進了內閣。

她這幾日一向如此,要不就是畫畫,要不就是看書,再要不就是學女工,簡直像要把往日在閨閣中閒晃的時光都補回來似的。膳房送來的飯菜也不愛吃,隻吃些點心蔬果。

知夏暗鬆一口氣,悄悄退了出去。

小太監跪在廊下,隻覺得整個人腦子都是木的,胡思亂想了很多事。

離倚竹軒的路太遠了,真的太遠了,他隻感覺這輩子都沒跑過這麼長的路,他拎著食盒拚命跑拚命跑,也還是誤了時辰,路上跌了一跤,也不知飯菜散了沒有。

應該是散了的吧?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肘,衣裳已經摔破了,隱隱透出血跡,傷口火辣辣的疼,一看便知摔得極狠。

“那小太監,”

知夏站在門口喊了他一聲,小太監隻瞧見一片粉色的宮裙由遠及近,一抬頭是張明媚的臉龐,

“也不知你上輩子積了什麼福,我家主子今兒疲了,正睡著呢,飯食儘賞我們了,你下次可仔細些,不許再這樣了。”

小太監嘴巴抖了抖,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剛才分明瞧見簡貴人在窗邊臨畫,怎麼這就歇了呢。心知這是主子寬厚心善,他剛想磕頭謝恩,知夏卻不許,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回去當差,晚了小心被總管責罵。”

簡宿涵躺在臥榻上,其實並無睡意,周身的環境太過寂靜陌生,讓她從心底產生了一種無名的恐懼,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了素春從珍常在那兒回來的時候。

“主子,珍常在已經無大礙了,左不過就是小產落下的老毛病,她感念主子出手相救,說改日身子好了一定登門拜謝。”

除此之外,另還帶了些時新的簪花與布匹當做謝禮,樣式精致,想必是她未被貶黜時得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