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係統(1 / 2)

一九七九年,冬。

湘省南部,不知名小城市——湖市周邊的方田村。

方田村被幾座連綿山脈包圍著,有著丘陵地區典型的地貌。

冬深了,山下麵的柴火被掃蕩得乾乾淨淨,連個樹墩子都沒,方田村人隻能繼續往山上去摸索,備著柴火好過冬。

可越往山上去,呼嘯的山風越大,頂著看似暖融融的太陽也是刺骨的寒。

劈砍、拾撿柴火,動作起來,也隻能讓裹著破洞少棉的棉衣的身子暖和起來,那手和臉都被吹紅。

方倩秀用藤條捆緊柴火,看了看另外四人,目光多停留在堂妹方秋椒身上幾秒。

捆完了柴,方倩秀騰出手,扯高棉衣領子,放軟了聲音:“這風也太凍了,臉都給吹僵了。”

田翠翠看看她的臉蛋,心裡羨慕得不行。

田翠翠滿臉豔羨地望著方倩秀:“秀秀,就你的臉沒那麼紅,看來蚌殼油是真的好用。我回頭也讓我媽給我買盒蚌殼油,免得把臉吹爛了。”

田翠翠一說蚌殼油,剩下三人裡立馬有兩個附和。

“蚌殼油不像雪花膏那麼貴,隻要八分錢。我回去鬨鬨我哥讓他給我買。”

“讓你哥幫我帶個啊!”

方倩秀瞥了眼沉默的方秋椒,對著三人道:“城裡那叫蛤蜊油,叫什麼蚌殼?”

方倩秀把嘴邊“土裡土氣”幾個字憋住,看著方秋椒的臉心裡不服氣。

一旁挑著兩捆大柴火的方秋椒鵝蛋臉秀美,五官生得明豔大方,饒是兩頰被寒風吹得通紅也是好看的。

明明同一個爺奶,憑什麼方秋椒就生得那麼好看?

不過等看到方秋椒身上的男人款式的寬大黑棉襖,以及那上頭滿當當的補丁,方倩秀心裡又湧出一股子自傲來。

她家裡好,不像方秋椒早早死了爹,還有個二哥被她拖累成了殘廢,馬上要和瘸子去相親,掙彩禮錢給她的殘廢二哥娶老婆。方秋椒將來就隻能和瘸子過,肯定會將日子苦哈哈,二三十歲就一臉褶子,越來越醜。

被方倩秀掃了興,幾個姑娘沒了說話的興致,快快下山回家,家裡活多著呢。

*

下了山,方秋椒和方倩秀進了前後

兩個院子。

進了自家的小院子,方秋椒才“嘶”地吸了口氣。

——風吹得她臉疼,怕是裂開了。

要不是看在爺奶、大伯的麵上,她可不想跟方倩秀那家夥一道,慣會顯擺。

放下柴火,整齊地摞好。方秋椒又忙碌地剁起豬草來。

剁完豬草,煮好喂了豬,又洗了碗,把院子收拾一通。

方秋椒在自己的屋子裡轉了兩圈,終於忍不住敲響她屋子隔壁的門。

方秋椒邊敲邊喊道:“小哥。”

門裡麵人沒吱聲。

方秋椒又道:“小哥,我進去了?”

土屋泥牆,兩扇木門門板薄薄的,看起來就不怎麼結實,一個成年人想破門而入不難。

方秋椒想到小哥打昨天開始就沒吃東西,心裡著急,手用力拽了拽門。

門後邊,門閂發出“哐哐”鬆動的聲音。

裡頭還沒個動靜,方秋椒就知道她小哥方夏真生氣了。

她小哥方夏愛麵子得很,嫌棄原名方夏瓜不好聽,便把名字改了。

方秋椒要是真的撞門進去,“罪上加罪”,方夏至少得半個月不搭理她。

方秋椒想了想,跑到窗戶邊。

方秋椒把窗戶弄開,從窗子裡翻進去。

她撅起屁股爬窗,沒個十九歲的大姑娘樣。

屋子裡。

方夏看得氣不打一處來,想訓兩句,可想到自己還在生氣,硬生生憋回去。

方秋椒翻進屋子,就衝桌子前、坐在輪椅上的方夏露出個討好的笑。

方秋椒小聲辯解:“誰讓小哥你不搭理我,你要是搭理我,我才不翻窗子。”

方夏看都不看她。

人進了屋,看到他在做什麼了。方夏索性拿起桌子上編到一半的簸箕,繼續編織起來。

方秋椒眉眼耷拉下來。

隨即她又打起精神,坐到方夏身邊,兩手抓住方夏胳膊:“小哥,你彆生我氣了,好不好?”

方夏停下手裡的動作,看著妹妹臉上兩坨快裂開的皸紅,以及那滿臉的哀求,心裡難堪的痛意蔓延。

方夏撇過頭,強硬地道:“我不可能同意。”

“為什麼啊?!”方秋椒執著地問,“我們小時候也認識田莊,和他一起玩過,他人不壞!”

方夏道:“他現在是個瘸子,手上也做不得重活。”

方夏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手裡的簸箕,動作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