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受傷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因此在經過家入的治療之後,灰原清醒的非常迅速,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喊了一聲在他床邊發呆的家入。
“……啊,”家入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抖落已經快要堆積到手指上的煙灰低聲說,“你醒了啊,灰原。”
灰原露出了有很多話想說的表情,最後也隻能像是被人重重踢了一腳的小狗,露出垂頭喪氣的表情沮喪無比地道歉:“對不起,家入前輩。”
“這不是你的錯。”家入將煙頭按滅在一旁的煙灰缸中,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一樣語氣平靜:“傑已經決定的事情,憑你是阻攔不了他的。就算是悟在,他也改變不了傑的想法。”
“但是……”
“傑的事情,夜蛾老師和悟會去處理的,”她拍了拍落在自己膝頭的煙灰站起身,看著麵前的灰原說起另一個話題,“你還有彆的事情要操心。”
“你身體之中的咒術被封印了,”家入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種形容並不太準確,又補充道,“說是封印……倒不如說你身體中的咒術已經完全被徹底破壞了。它們依舊存在,但是因為被詛咒影響的緣故,所以即便存在也並不完整,而且會一點點被你身體中的詛咒吞噬,一直到徹底消失。”
她說:“是上次夏油用來救你的那隻咒靈的作用,我能感到你身體中的力量和上次的詛咒所出同源。保護欲是它刺傷人的源泉,破壞欲催生它的守護。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兩次承受它的詛咒,得到的結果卻是截然不同的吧。”
上一次因為灰原受傷導致夏油的暴怒,因此天內才能夠挽回他的生命。而這一次……
因為夏油對那兩個孩子的保護欲,所以天內才能所向披靡地屠戮完那一整個村莊所有的人,連帶著差點殺死灰原。
對於這個答案,灰原的表現比家入還有我想象之中的冷靜許多。
“所以家入前輩的意思是?”
“即便你傷好之後,你也不能再做咒術師了,”家入說,“抱歉,灰原,即便我儘力救你了,也依舊無法逆轉你身體中的詛咒。”
“是嗎……”灰原往床頭一靠,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我想象之中的失落,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浮現在他的臉上。
但是緊接著他就振作了起來,安慰著身邊的家入笑著說:“沒有關係的家入前輩,怎麼說……總覺得突然間聽到這個消息,好像莫名還有點放鬆下來了。”
“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一下,我成為咒術師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這兩年發生太多事情了,所以我總是在想,僅僅隻是祓除咒靈這樣,就能真正地救人嗎。”
“杏學姐死後,我就在想這個問題了。”他說:“我和前輩們都經曆過那段時間的痛苦,一直到現在其實我們也都沒有走出來過,所以我一直都有在想這個問題。需要拯救的,難道隻有身體嗎?”
“但是我沒有想到夏油前輩會做出這個選擇,”灰原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床單,“成為咒術師的人,總是承擔太多東西了。我們的咒力從情緒之中提煉出來,即便一時半會兒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是長年累月下來,五條前輩之前也有和我提到過,咒術師之中正常人終歸是不多的。”
“他還美化了,”家入說,“乾這一行的正常人你擺著手指自己數吧。一個手掌就數的過來了,還要算上你們這些剛入行的人。這個數量,用‘不多’這個詞來形容,都多了。”
“所以我之前也一直在想,是不是需要關心一下咒術師的心理健康問題,”灰原說,“但是之前我一直下不定決心。不過經曆過這件事情之後,我終於可以下定決心了。”
“灰原……”
“我想在高專中成立一個心理谘詢室。”灰原打斷了家入的話認真看著她:“我不想再讓夏油前輩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說完這句,他才像是不好意思一樣低下頭:“正好反正我也不能當咒術師了,但是也不想就這麼放棄在學校裡的機會,所以才……”
“隨便你吧,”家入又摸出一根煙,這一次咬在嘴上並沒有點燃,“我會去和夜蛾老師說的。想乾什麼,隨便你吧。”
你想做的未必是錯的,他選擇的也未必是對的。
“反正我一直都在這裡,”她推開門走了出去,“隻要記得給自己留一口氣讓我來治就可以了。”
我依舊坐在灰原的床邊,看著他沉默地低著頭,最後終於忍不住抬手捂住臉,隻有淚水依舊止不住的從掌心之中露出,在他的衣襟上暈開斑駁的淚痕。
“都是蠢貨。”我自言自語了一句,一直坐到日落西沉才扶著膝蓋在一片昏暗中的醫務室裡麵站了起來。
“為什麼都不能讓人省心一點。”
後麵的一切我已經不想去看了。
看了也已經毫無異義。
就算去勸說的人是五條和夜蛾老師,夏油做出了決定之後,就不會再回頭了。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看下去的理由了。
自欺欺人也好,破罐子破摔也罷,總之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決裂的那種場麵。
我一定會控製不住自己殺人的**。
是時候結束這個幻境了,我已經不想再待下去了。
空著手的掌心之中微微一沉,我抬起手一看,看到的是當初那把射出子//彈穿透了我腦袋的木//倉。
“為什麼是伏黑甚爾的東西,”我抱怨了一句,上膛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不能換一個讓人心情好點的嗎。”
巨大的聲響讓我短暫性的雙耳失聰,看見麵前重影疊疊的人臉,更是一時間頭暈目眩腦袋劇烈疼痛到差點當場嘔出來。
在眼前一片模糊之中,我隻能看到有人似乎是嘴的位置正開合著在說什麼話,但是我一個字都聽不見,胡亂伸出手不知道一把抓住了誰,用力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力。
“我要回去。”我痛苦地全身痙攣著蜷縮在一起,但是卻沒有鬆開手。
“我必須、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