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第一次見到鵝是中元節那天晚上。公園裡人煙稀少, 它獨自在垃圾桶前蹲著,看著那隻從叢林裡走出來的白色身影, 目不斜視地仰著頭, 跳進了水裡。
它當時懵懂修煉了很多年,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妖的, 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一隻普通的二哈。
直到聽見那隻鵝雖然有些稚嫩,卻隱隱含著傲氣的聲音:“喂, 這片地盤是你的嗎?”
顧妤跳進水裡後,發覺到有人盯著自己, 回過頭去就看見了垃圾桶旁, 慢慢站起身體的一隻狗。
皮毛光滑, 看起來威嚴極了。
顧妤察覺到這隻狗比自己修為還要高,不由心底有些慫。妖.精.一向有領地意識,自己已經標記過的地方被彆人占了,這是很嚴重的事。
顧妤暗歎自己放鬆了警惕,居然沒有發覺旁邊還有其他妖。
微涼的湖水漫過雪白的鵝毛, 或許覺得這樣說話不太有底氣, 在問那隻狗時,顧妤不自覺幻化成了人形。
這是她自從可以化形以來第一次以這樣的形態在彆人麵前出現。雖然隻能維持半個小時,但顧妤覺得拿出來撐場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清咳了聲, 用雪白柔軟的翅膀遮住身體,半浮在水中。
借著路燈,二哈看清了那隻突然變成人的天鵝的樣子。
比它從前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動物的概念裡沒有什麼形容詞, 當那隻天鵝.精.抬頭看向它時,二哈覺得自己心跳似乎有些不對了。
它這時還不會說話,看見顧妤變身後,也幻化成了一個穿著西裝身材修長的青年男人,然後友好地伸出手來。
它記得,這在人類的表達裡是握手的意思。
顧妤隻是問著這是不是它地盤,誰知道那隻狗居然也跟著她變身了。她剛開始以為對方是準備進攻,後背的雙翅都有些炸起。
但在看見它伸出的手後卻愣住了。
這是……握手?
顧妤有些疑惑,盯著那個西裝青年看了會兒後,從水裡走了出來。
雪白的裙子被拖在地上,女孩走到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二哈想要咧嘴笑一笑,但僵壞的麵部卻無法勾起唇角,隻能磕磕絆絆學著人類道:“我、我的,朋友。”
路燈下,青年俊美的外表顯得疏沉穩重,像是人類世界裡那些人人讚歎的.精.英,但說話卻和小孩一樣。
顧妤眨了眨眼,勉強聽懂了他的話。明白這隻二哈是想和自己交朋友。
想到這裡是他的地盤,如果和他交朋友,自己以後每天偷偷從族群裡溜出來,就能來這兒泡水了。
顧妤心底打著小算盤,麵上在明白沒有威脅後鬆了口氣,微微得意的將手伸過去握了一下:
“我叫顧妤,這是我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你呢?”
手中溫軟的觸感叫二哈愣了一下,麵前是小天鵝.精.致清傲的麵容,比天上的星星還有明亮。
二哈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自從有意識以來,從來沒有想過名字。
手中的觸感已經消失了,他眸底難掩失望,看著顧妤微微搖了搖頭,顧妤卻沒有介意。
也許是年少氣盛的天鵝總有幾分虛榮心。
她拍了拍他肩膀,仰頭告訴他:“沒有名字啊,那也沒關係,我幫你取一個吧。將來如果能飛升,也算是有了名號。”
在顧妤心底,她們這些妖.精.,生來就是以飛升為目標的。即使是這很多年也再沒出現過從天道考驗下走出來的妖,她也依舊自信滿滿。
略微思索了一下,眼底帶了些意氣道:“你叫牧峋吧。”
“這是我替我哥哥想的名字,可惜他沒有用。”
她言語得意,像是一隻炫耀自己本領的小動物。不,她本來就是一隻小天鵝。
二哈這樣想著,眼底隱約帶了些笑意。跟著她用不太熟悉的語言,念了一遍名字:
“牧、牧峋。”
“對,就是這樣。”
顧妤拍手笑開,她生的高傲冷淡,可這樣笑開竟然也沒有絲毫突兀。就好像是冰山下隱約露出了些火熱,隻會引的人心神不寧。
牧峋記著自己新的名字,隻覺得心頭溫柔。
顧妤卻還記得正事:“我幫你取了名字,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我以後晚上可以經常來泡水嗎?”
“我住的地方鵝太多了,一點也不舒服。”
她眼神亮晶晶地,麵上卻努力做出認真嚴肅的模樣。牧峋隻覺得她怎樣都可愛,心頭柔軟,不由點了點頭。
“我的,就是、你的。”這是他說的最完整的一句話。
顧妤心中歡呼了聲,麵上也重新明媚了起來,揮起翅膀和他擊了個掌之後,就不再猶豫跳入了水中。
原本人形的小姑娘又變成了天鵝,在湖中自由自在的玩鬨著。
牧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僵/硬/的唇角也柔和了些。在顧妤看過來時,慢慢化成了狗蹲在旁邊守著。
後來一直是這樣。
自從得到牧峋許可後,顧妤幾乎每天晚上都來,偷偷在公園裡玩一會兒,然後愉快地泡進水裡。
原本隻有二哈的公園慢慢的多了一個人。
牧峋卻一點也不覺得煩惱,他一個人已經太久了,隻希望顧妤可以每天都來。
在性子鬨騰的小天鵝帶領下,他漸漸地也不再沉默。
他們每天一起在林子裡修煉,有時一起去覓食。
而深夜,顧妤則泡在水裡休息,牧峋就守在一旁。
一隻鵝加上一隻狗,慢慢在這一帶也有了些名氣。有大妖來找過兩人麻煩,還說要抓走天鵝當童養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