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在沒有變成鬼怪前,也是這棟彆墅的小少爺。
隻是他當時的地位與現在不同,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不被重視,任人欺辱,隻有一個貴族頭銜拿來遮醜。
他也有許多“朋友”,但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看他可笑,將他拿來擺弄的主人。
生日宴,衣領裡被塞滿冰冷蛋糕,趴在地上學狗叫當馬騎,那些少爺們嘻嘻哈哈地圍在他的身邊,說要和他玩遊戲。
隻有他一個人被戲弄的“整蠱遊戲”。
安德烈討好地湊上去,像小狗般圍繞在主人的腿邊。
將他吊在陽台上吹冷風的把戲少爺們已經玩膩了,於是他們將安德烈塞進了狹小的衣櫃裡,說要來捉迷藏,看多久能有人找到他——安德烈在那個狹窄的棺材樣的衣櫃裡待了兩天兩夜,窒息、脫水,指甲摳得潰爛流膿,來彆墅做客的小少爺們卻哈哈大笑。
“唉,我們把你忘啦!”
“你怎麼不笑?這遊戲不好笑嗎?”
於是安德烈也跟著笑起來。
他一度懷疑自己是私生子,或者來曆不明的野種,才會受到如此偏頗對待。直到他成年那天,被帶進了地下室裡。
安德烈聽見他們形容自己,像形容待宰的牲畜:體質特殊,器官可以和任何人種完美適配,是絕佳的供體。
他父親不缺孩子,卻缺一個結交其他貴族的工具,於是把他當成牲畜般養到器官成熟。
麻藥的效力不夠,安德烈被活活疼醒,感受器官被切割著拿出身體,旁邊的人記錄分配給哪位患病的貴族。
他死了,怨恨卻持久不散。
在混沌當中,聽到了“它”的聲音。
“它”說,我會實現你一個願望。
隻要你付出小小的代價。
安德烈的願望被實現了。
他讓所有欺淩過他的人付出了代價,彆墅的每一處都曾被腥臭的血肉塗滿,他獲得了有生以來最強大的力量,變成一隻鬼物。
欺淩過他的人被做成傀儡、狗、碎屍走肉。如果故事到這裡,應該是惡有惡報的結局,但他還需付出代價——
作為副本的所有物,永遠被困在彆墅當中,重複死前經曆的一切痛苦,迎接會突然出現在彆墅裡的“玩家們”,用他曾經最痛惡的整蠱遊戲將他們殺死,直到他遺忘過去,遺忘身為“人”時的一切,甚至能從這些遊戲中獲得越來越強烈而扭曲的快感,從身體到心靈,都變成鬼物。
變成被副本同化的鬼物。
輕薄的銀質卡牌被掀開,放在了桌麵上,那種清冽的響動一下驚醒了他。安德烈從那些卑微的、難堪的過去中抽離出來,抬頭望向了元欲雪。
對方已經開啟了這一輪的問答,並且幸運地抽到了joker。
無法施加認知暗示,也同樣無從得知元欲雪會問什麼樣的問題,安德烈幾乎是以一種很消極的態度麵對著他,微微一抬下巴說:“問吧。”
元欲雪能提問的範圍極大,冷門生僻問題更不計其數,從中挑選出隨意一條,安德烈大概率也回答不出。遊戲結束,玩家陣營勝利。也正因此,安德烈的態度當然算不上積極,很有得過且過的意思——無非就是玩家陣營無傷通關副本,這對他而言算是第一次。
但元欲雪在長久、沉默地思考後,他垂著眼,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先不提問。我們聊一些問題無關的內容。”
安德烈不加掩飾地嘲諷微笑起來,“聊什麼?聊我活著的時候怎麼當狗,還是死後怎麼被分屍,變成鬼?元欲雪,你的好奇心怎麼突然這麼旺盛……”
“你後悔做那個交易嗎?”
安德烈一下停住了聲。他技巧性地接上了話,幾乎沒讓人察覺那一瞬的停頓,“後悔什麼?”
他說,“元欲雪,你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