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1 / 2)

沢田綱吉回到了賓洛的身邊。

賓洛還是躲在睡袋裡, 始終維持著之前蠶蛹的姿勢沒有動過,也不知道是就以這樣奇怪扭曲的姿勢已經又睡著了,還是懷揣著不安緊張的心情仍然蜷縮在這裡等待著他回來。

沢田綱吉猜應該是後者。

褐發男孩就像是敲門一樣,伸手輕輕叩了叩睡袋的頭部。

“賓洛, 我回來了。”沢田綱吉輕聲說道。

沢田綱吉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睡袋在微微地發顫著, 這也代表了此時躲在睡袋裡的黑發少年此時內心翻湧著的不平靜。

“斯波依魯會長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沢田綱吉並不想選擇隱瞞或逃避, 男孩的手輕輕搭在睡袋上。

——「驚嚇值:40%/100%」

即便在剛才看到男孩和老人離開的時候, 賓洛已經猜想到了他的弟弟,會從會長的口中得知真相。然而, 當事實便是如此如同預料般發展的時候, 賓洛還是感覺到了一種難以承受的沉重和苦痛。

沢田綱吉看到此時的睡袋蜷縮得更厲害了, 就好像是裡麵的黑發少年探知到了整個世界指向他的尖銳攻擊,因此如此不安的恐懼的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以為這樣就能避免掉所有的傷害。

會長說的沒錯,事實的真相,對於他們兩人而言都是殘酷的。

但是更沒錯的是——

「雖然真相是殘忍的, 但這終歸是一件開心的事吧。」

「賓洛克服了種種一切來到這裡並沒有大失所望,他如願以償地找到了你。」

「在這片大海上,每一次如願以償與久彆重逢都是難能可貴的幸事。」

沢田綱吉深吸一口氣,平緩好自己的情緒,而後伸手將睡袋拉鏈緩緩拉開。

“你都不怕自己被悶死嗎?”沢田綱吉看到了睡袋裡眼神空洞的黑發少年,少年的精致麵容在此刻顯得非常的蒼白甚至是脆弱, 讓沢田綱吉感到難言的心疼。

雖然知道黑發少年並看不見,但是沢田綱吉還是展露出了溫暖的笑容來。

“賓洛,謝謝你,來找我。”

——「驚嚇值:45%/100%」

黑發少年的瞳孔微顫著,然後如同可以看見沢田綱吉的麵容一般臉朝向褐發男孩的方向。少年臉上驚愕的神情,似乎是全然沒想到男孩在得知了殘酷的真相之後,竟然會如此說。

“這一路很辛苦吧。”沢田綱吉緩聲說道。

當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沢田綱吉還是感覺到難以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始終,在沢田綱吉的心裡,賓洛還是像藍波一樣的孩子。那個被寵愛的,肆無忌憚的,無憂無慮的孩子。因此,隻要一想到賓洛這一路所熬過的難以想象的漫長與艱辛,沢田綱吉差點又要哽咽出聲。

“賓洛,你可真是了不起啊。”沢田綱吉勉強地揚起嘴角笑著說道。

明明隻是簡單的話語而已,黑發少年卻瞪大了雙眼如同此時此刻受到了非凡的刺激般,渾身顫抖著霎然淚如泉湧。

沢田綱吉就看著眼前的黑發少年突然間開始哭起來,哭得就像是藍波那個孩子一樣,似乎是想要將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傷所有的壓抑所有的難熬全部都以淚水的形式爆發傾瀉出來。

明明不該再在賓多的麵前展現出這種丟臉的樣子,明明下定決心一定要以最堅強的麵貌出現在賓多的眼前,明明這一路的坎坷與能再次見到賓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就在此刻,黑發少年所有的堅持卻也在男孩的幾句話裡便一擊即潰。

這個孩子,溫柔的力量太過強大。

甚至足以擊潰堅定的決心。

讓他,無法控製地,毫無保留地,便將最脆弱的一麵展現出來。

“我,我可一點兒都沒什麼了不起的。”黑發少年哭得斷斷續續道。

明明是如此膽小、懦弱、無能的他,但是他的弟弟卻從來毫無保留地支持鼓勵著他。即便這個孩子什麼都忘記了,但是他的話語、語氣和舉止,仍然並未改變。

如此的善良,如此的溫暖,如此的信任著他。

明明是他的弟弟,明明隻是個如此弱小的孩子,明明這個孩子才剛剛得知了自己的死訊。但是這個孩子的心中,好像滿滿得隻想著他這個毫無所為的哥哥而已。

“賓洛——”沢田綱吉還想再說些什麼。

“我如果了不起的話,我如果能看見的話,我如果更有勇氣的話,我如果更有能力的話……”賓洛情緒有些崩潰地重重搖著頭,淚水源源不斷地落下。黑發少年的心中滿是無能為力的淒涼和悔恨,自我否定地喊道,“那麼我們絕對不會在這裡重逢的!”

身為哥哥,連自己的弟弟都無法保護。

這也能叫做了不起嗎?

沢田綱吉啞然地注視著眼前情緒陷入混亂的黑發少年,男孩棕褐的眼眸中融著暗淡如暮色的憂傷。

無能為力地,失去了唯一的弟弟。

沢田綱吉知道,除了悲痛之外,賓洛瘋狂積壓在心中的還有悔恨內疚的自責感。

這種痛苦,足以讓賓洛的一生都在陰影之下無法走出。

“你找到我了。”

褐發男孩伸出了雙手抱住了黑發少年的頸脖。

“是我迷路了而已,你現在已經找到我了啊。”

賓洛的身體繃緊的僵硬著,聽到了男孩柔軟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就如同太陽輕輕播撒在海浪上的聲音。

“我沒有生氣,也不是故意忘記你作為懲罰的。”

“我很開心,你能來找我。”

賓洛瞪大了雙眼,黑暗的視野中卻仿佛驀然看到了破溢的光。

如同一人獨行的黑暗中,終於看到了光明的救贖。

這個孩子,此時一定是笑著說出這些話的吧。

真想看看賓多的笑啊。

連話語都是如此的溫暖,讓他所有一直積壓著的負麵陰暗的情緒,也都脆弱地潰散了。隻想要一頭沉浸在這暖洋洋的懷抱中,毫無顧慮地就陷落光明之中,完全忽視掉陰影的對立麵。

“可是,你都沒叫我哥哥了。”黑發少年悶悶出聲。

沢田綱吉怔住了,他可以看到賓洛此時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就好像他不叫他一聲「哥哥」,便是內心與他還有所隔閡。沢田綱吉實在有些難以分辨,此時的賓洛是真的委屈,還是存著幾分故意的意思。

無論如何,對著這張酷似藍波的臉,沢田綱吉真的很難喊出「哥哥」這樣的稱呼來。

“哥哥……”

但是,看著麵容越發沮喪的黑發少年,沢田綱吉還是喚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