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陸老頭撓頭,他們兩個村的,從來也沒乾過架,他還能惹火自個?這得是多大的事啊?

“你說?”陸老頭收了臉上的笑容。

陸婆子也是聚精會神看著柳媒婆。

柳媒婆醞釀再三,儘量讓自己的話軟和些,不那麼傷人,“陸裡正,你也知道張裡正隻有一個閨女。先前那仨兒子接二連三全沒了。好容易養大個閨女,家裡連個繼承香火的人都沒有。他就想著給女兒招贅。”

張裡正的三個兒子說來也奇怪,都是長到十五歲的時候,得一場大病。郎中也說不清是啥病,反正治不好。隻有個閨女從小連個頭疼腦熱都沒得過。

陸老頭抽著煙袋鍋子,心中多少猜出點意思了。但他沒說,隻點頭示意,“你接著往下說。”

柳媒婆在兩人臉上溜了一圈,沒琢磨出他們倆是啥意思,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你家有四個兒子。他就想著能不能……”

陸老頭還未表態,陸婆子先就炸了,一拍大腿,騰得從凳子上跳起來,“啥玩意?我們陸家是窮到吃不起飯了?還想讓我兒子入贅?做啥春秋大夢呢。他張莫鬥還真敢張嘴啊。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他還開口。他臉咋那麼大呢。不行!這堅決不行!”

彆說陸家本來就指望陸時冬考中秀才好光宗耀祖。就說陸家就不是那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咋可能同意兒子入贅。想都不要想。

柳媒婆也知道自己白來一遭了。她老臉笑成一朵花,衝兩人討好道,“哎喲,老哥哥老姐姐。我就是個媒婆,也是受人之托。你們要是不同意,我現在就去回了他。你們就當我今兒沒來過。千萬彆嫉恨張裡正,也彆埋怨我。”

她說話的時候,就要站起來往外走。

她這話說得軟和,陸老頭不好再端著架子,聲音也開始放輕,“如果張家嫁閨女,憑我們兩家的關係,可以坐下來談談。但是入贅,那指定不行。我陸氏在這片土地生活了幾百年。從來也沒有男兒入贅過。我要是同意把我兒子送給彆人。那就是丟了我們陸氏一族的臉。你讓他彆隻想著自己。也為他閨女將來想想。他們張家那麼多人家,就不能找個沒出五服的孤兒過繼一個嗎?非得難為自己的女兒。”

柳媒婆訕訕一笑,“是,陸老哥說的在理。我回去把你這話轉達給他聽。”

她剛要走,陸老頭叫住她,“正好說起我家老四,也想請你幫著張羅張羅。我家老四是讀書人,還是個童生。你看看能不能給他找個識文斷字的姑娘。”

柳媒婆拍著胸脯,“行,包在我身上。”

她站起來,衝著兩人道,“我回去就幫你們好好張羅。有好人選再過來通知你們。”

兩人站起來送她出去。

一直送到大門外,陸老頭背著手轉身進了院子。

他一眼便瞅見站在門旁讀書的老四,冷著臉道,“你跟我進屋。”

陸時冬見親爹臉色不太好,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跟了上去。

陸時秋站在門旁瞅見爹娘那黑到鍋底的臉色,摸了摸下巴。老四這是要挨訓的節奏呀。

他嘖嘖兩聲,沒再管,繼續收拾東西去。

堂屋內,陸老頭盯著兒子的眼睛,把柳媒婆今兒來的目的和盤托出。

陸時冬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額頭隱隱滴汗。

瞧瞧緊張成這樣,還不是心裡有鬼。陸老頭擰著眉,“老四,你跟我說實話,你和那張丫頭有沒有見不得的關係?”

張丫頭?陸時冬一個咯噔。該不會是三哥告密了吧?陸時秋臉色爆紅,頭搖成撥浪鼓,“爹,我沒有。”他支支吾吾道,“我們隻是說說話而已。”

陸老頭輕輕歎了口氣。沒啥瓜葛就好。

陸婆子瞅了眼老頭子的神色,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兒子啊。如果張家丫頭是個人品好的。我們也不願意拆散你倆。可她是入贅啊。你是咱們老陸家的種,怎麼能跑他們張家去呢?這不是丟人嘛。你以後的臉擱哪?以後孩子跟他們張家姓。你在那個家就是個外人。你能受得住?”

陸時冬腦子一懵,猛得抬頭,“什麼入贅?”

不可能啊,先生有兩個兒子呢,怎麼可能留女兒招贅呢?

他擰著眉,瞪大眼睛,“爹,娘,你們說的張丫頭是誰啊?”

陸老頭抽出煙袋鍋子,沒好氣道,“還能有誰?張裡正家的閨女唄?咋地,你不認識啊?”

一個村住著,不可能不認識啊。

陸時冬在腦子裡想了想,才記起張裡正的閨女是誰。他確實跟那姑娘有過一麵之緣。對方是去先生家找慧蘭玩。他跟她剛好碰過一麵。

就這一麵,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找媒婆過來談入贅。

陸時秋哭笑不得,“爹,娘,我跟她就見過一麵,說過一回話而已,怎麼可能有關係呢。”

陸老頭也反應過來他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張裡正的閨女暫且不提,“你剛剛說的是誰?”

陸時冬捂住嘴。原來三哥沒有告密。他羞紅了臉,將事情和盤托出,“我想娶先生的女兒。可是我有個同窗也向先生提親了。他是個秀才,而且家裡條件也好。我……”

陸老頭認真看了他兩眼,想起過年他帶兒子去張秀才家送禮,見到的小丫頭,確實文靜秀氣,應該是個知禮懂禮的。

隻是人家父親是秀才,未必能看上他們家啊。

陸老頭試探道,“如果你真的心儀這姑娘,爹娘可以找媒婆試試。但是人家未必能看上咱家。”

陸時冬遲疑了兩秒,衝他爹拱拱手,“爹,娘,你們幫我一下吧。”

陸老頭很爽快就答應了。

等陸時冬推門出去,陸婆子急了,“啥姑娘啊?咱還沒打聽呢,你就同意?這不是瞎胡鬨嗎?”

陸老頭安撫道,“那姑娘看起來挺秀氣。老四喜歡她,咱們就去試試。彆傷了孩子的心。”

主要他沒報太大希望。

陸婆子拍了下大腿,“你看沒聽到嗎?有個比咱家條件好的也喜歡那姑娘。明知道這事不成,還把臉送上去給人踩。你也不怕丟臉?”

“怕啥。一家有女百家求。有啥丟臉的?”陸老頭看了她一眼,“咱家小五當初也有不少人家上門求親。咱們拒了那麼多家,也沒見誰對咱有意見啊?”

隻要事情做到位,彆太傷人麵子,多給媒人錢,讓對方幫忙說好話,就不會結仇。

陸婆子見他執意如此,便隨他去了。

陸老頭答應老四,也不含糊,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了柳媒婆,讓她幫忙說和。

柳媒婆給那麼多人說媒,都是事後才給紅封。唯有陸老頭,事前就給五十個大子,哪怕不成,他也不會往回要。

就衝他這份大氣勁兒,她當然樂意替他跑一趟。反正不會白忙活。

柳媒婆捏著帕子,樂顛顛去了。

隻是去時有多高興,回來就有多狼狽。

一向打扮喜慶的柳媒婆此時卻是頭發散發,臊得老臉通紅,她頗為晦氣道,“陸老哥,不是我柳媒婆說他張家壞話,而是他那婆娘太不是東西了。她要是不同意這門親,直說就是。我也不是那死皮賴臉的人。可她才聽我報上名字,就罵我們老四癩□□想吃天鵝肉。周圍人全看著,我老臉都丟沒了。”她歎了口氣,“我丟臉倒沒什麼。可是老四以後咋整?”

她是知道陸老四在張秀才開的私塾讀書。好歹也是師徒。被師母這麼罵,臉都沒了。

陸老頭微微蹙眉,“張秀才呢?就沒出來?”

柳媒婆歎了口氣,“就在邊上看著,連句嗬斥都沒有。”

陸老頭抽著煙袋鍋子,擰眉沉思。

陸時冬有些難以置信。師母待他說不上有多好,可也不會這麼下他麵子啊。

就在這時,門外有馬車響動。眾人看去,原來是張秀才進了門。

陸老頭站起身相迎。無論他心裡有多生氣,可老四畢竟是他學生,不能讓老四染上壞名聲。

張秀才進了屋,看到柳媒婆,笑了笑,“剛送完客人,我就馬不停蹄趕來了。”他歎了口氣,“剛剛賤內說話太衝了。”

他衝著柳媒婆拱拱手,“剛才張某人正在跟未來丈人商量小女的婚事。您這貿然登門,要為小女求親。賤內擔心壞了女兒名聲,一時心急言辭犀利了些。望您海涵。”

柳媒婆瞪大眼睛。這麼巧?

陸老頭看了眼門旁的四兒子,重重歎了口氣。

兩人寒暄一陣,解了誤會,陸老頭送張秀才上了馬車。

轉身,陸老頭拍了拍四兒子的肩膀,“好好收心。多讀兩年書。婚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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