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木氏這兩天一直心神不寧的。
她相公去府城考鄉試, 已經過了一個月,算算日子, 也該回來了。
三丫見親娘一直轉來轉去,吸了吸鼻子,站起來往鍋裡一看,“哎呀,菜都糊了。”
木氏忙回神, 趕緊用鍋鏟把菜盛起來。
三丫瞧著她娘的動作目瞪口呆, 提醒她, “娘, 你好像還沒放鹽吧?”
木氏愣了下, “是嗎?”
三丫很肯定點頭, “是啊。”
木氏嘗了一筷子,平淡無味,果然沒放鹽。
三丫把木氏推出去,衝院子裡喊一聲, “大姐, 你快點過來。”
大丫正在屋裡做針線活,聽到動靜,走出來一瞧,就見三丫正挽著親娘的胳膊撒嬌, “娘, 你要是真擔心爹, 你就去城門口守著。你看看你, 洗件衣服搓了三回。炒個菜連鹽都沒放。您這樣可不成啊。”
木氏見她這沒大沒小的樣子,拍了她一下。
隻是她麵上卻很心動,歎了口氣,“你以為我沒想守著啊?我這不是擔心你爹不從北門走嗎?”
如果走官道,應該是走北門。要是選路途近的話,東門比較好。
她就擔心自己去北門守著,回頭他再從東門走。
大丫走過來,“娘,您彆擔心,爹一定沒事的。”
木氏歎了口氣,“但願吧。我最近總感覺有什麼事發生。左眼一直跳。那老話不是說的嗎?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三丫看向大丫,“是嗎?大姐,你聽過這句老話?”
大丫搖頭,“這什麼老話,我怎麼沒聽說過啊。”
三丫轉了轉眼珠子,拍著巴掌道,“娘,你這話反了。我記得這老話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咱家一準有好事。說不定咱爹這次中了呢?”
木氏當然也想相公能中舉。可是舉人是那麼容易就中的嗎?
有許多秀才,從十來歲考到頭發都白了,也沒考中。
相公走的時候,還跟她說,不要抱太大希望。
她哪敢想那好事呀。
木氏搖頭失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這聲音極為熟悉,木氏和三丫對視一眼。
三丫喜滋滋地拍著巴掌,“我說什麼來著?咱們快點去吧。”
還不等她說完,就見木氏已經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大丫和三丫趕緊跟了上去。坐在門邊啃紅薯的二丫見三人齊齊往院門口跑,也立刻跳起來,跟在後頭。
報喜的衙差到陸家門前,就看到八雙期待的眼神。
這眼神太熟悉了。
那衙差咧嘴一笑,敲了聲鼓,許多百姓圍了上來。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當即報了喜,“恭喜陸時秋陸老爺中鄉試第十一名。”
“十一名?”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十一名絕對算是好成績了。名次應該也很前。
木氏歡喜得整個人都傻了,如遭雷擊,身體都軟了。
三丫趕緊把人扶住,掐了一下親娘的胳膊,小聲提醒她,“娘,還得給人賞錢呢。”
木氏趕緊回神,立刻伸手掏袖,很快掏出一個錢袋遞了過去。
那衙差捏了捏錢袋,摸到裡麵是硬幫幫的,猜到裡麵是銀子,這麼個份量估計得有小二兩了。他當即樂了,衝木氏拱手。
木氏想起蘇沫陽,趕緊把人攔住,“對了,這次咱們鹽儉縣,鄉試一共中了多少個啊?”
說到這事,衙差自然有話可講,“一共中了兩個。另一個姓張,聽說是張家村的。”
姓張?木氏當即一怔,“張又新?”
衙差樂了,“感情您認識呀?那可真是巧了。”
木氏點頭,“那是我們家親戚。”
周圍立刻有人讚道,好福氣呀。
等衙差走了,附近的鄰居全都上前恭賀。
隔壁顧家學堂。
教室裡,站著一位二十出頭的先生正在聚精會神講課。
就在他轉過身,一顆小紙條以拋物線的姿勢扔到另一處。
囡囡眼疾手快用手蓋住,飛快瞄了一眼先生。
這是顧家請來的新先生,是個秀才,姓田。
由於袁先生三月份回歸祖籍考鄉試,田秀才接替他,成為顧家族學的先生。
隻是這人瞧著年紀輕輕,卻有些迂腐。
對囡囡一個小姑娘跟一群男孩子一塊念書,就有些看不慣,可是主家都不介意,他也不能說什麼。隻是態度上難免有些輕視。
一開始學生們對囡囡這個好學生,都是排斥的。
後來相處久了,大家打成一片,跟真正的同窗也沒什麼區彆。
現在見先生這麼對她,都有些義憤填膺。
甚至顧雲翼還在飯桌上跟爹娘告過好幾回狀。
聽得多了,顧老頭就想著寫信給四侄兒,讓他再幫著挑個舉人先生。
隻是人還沒回信,暫時先用著。
囡囡小心翼翼打開紙條,看到上麵寫的字,豎耳傾聽外麵的動靜,隱隱聽到她爹的名字,思緒就有些飄了。
田秀才正在講課,見囡囡正勾頭往外看,微微蹙眉,“陸令儀?外頭就那麼好看嗎?”
囡囡站起來,有些好奇道,“剛剛這是報喜的聲音吧?”
顧雲翼趕緊附和,“是。我還聽到你爹的名字呢?該不會是你爹中舉了吧?”
其他人也附和,“不一定吧?咱們這條巷子有許多秀才,今年都去加鄉試了。”
另一人反駁,“我也聽到陸時秋的名字了?”
剛才還安靜的課堂,立刻吵鬨非常,跟菜市口有得一比。
田秀才臉色氣得鐵青,他當即指著後麵,衝囡囡道,“到後麵站著聽課。”
囡囡拿著書,心神不寧聽完這堂課。
當田秀才一聲“下課”,她立刻捧著書衝了出去。
課間隻有一刻鐘,好在兩家離得極近,當囡囡確認她爹真的中了舉,她歡喜一陣,又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