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再次從屋裡出來,心情已是截然不同,輕鬆愉快之感幾乎滿溢而出。
那領路的小太監見他不過是換身衣服的功夫就莫名其妙由悲轉喜,全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好像是飄的,不由神情莫名,悄悄向旁邊走了幾步,離楚譽遠了一些。
……這位楚國質子怕不是已經被嚇傻了吧?自己還是離對方遠一些比較好。
楚譽可不知小太監心中的腹誹,他淡定地跟在對方身後,在無數宮人看好戲的目光裡,一身輕鬆地走入了巍巍宮殿高聳的大門之中。
宮燈高懸,玉柱如璧,齊皇端坐在禦案之後,一身靛色常服上繡著齊國皇室的圖樣。
他看上去三十出頭,鬢角卻有幾絲白霜,身上有種陰鷙而深沉的氣息,帶著高居上位的氣勢。一看便是那種自私多疑、剛愎自用的帝王。
自楚譽踏入殿中起,他那銳利如鷹隼的眼眸便一直牢牢釘在其身上。
見此,楚譽忍不住心中發緊。原本輕鬆歡快的心情蕩然無存,一股鋪天蓋地的壓力迎麵而來。
……看對方這架勢,總感覺有些來者不善呐!自己今日真的能平安度過?
蕭妄平靜的聲音卻再次恰到好處地在他耳邊響起:“穩住。這種時候比的就是氣勢。你表現得越輕鬆自然越好。”
有了蕭妄的指揮,楚譽又放鬆下來,走進去後第一時間對齊皇微微行了一禮:“……不知陛下有何事相尋?”
“楚太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一道女聲突兀在旁邊響起,嫵媚動人的音色之中帶著淡淡的諷刺,“上午才剛剛在宮學裡鬨出了事端,如今便忘了個一乾二淨嗎?”
楚譽這才看到齊皇旁邊還有一位麗人相陪,她穿著一襲無限接近正紅色的華麗宮裝,頭上盤了個飛仙髻,精美的步搖微微晃動,垂下的珠鏈將她細膩雪白的肌膚襯得愈發動人。
楚譽一眼便認出了這正是二皇子的生母,也是齊皇最寵愛的女人,榮貴妃。
果然,她這樣隨意插話,齊皇似乎也並無不悅,隻是縱容地笑了笑,順勢說道:“的確。今日幾位德高望重的公侯進宮來哭訴,稱楚太子你過於囂張跋扈,在宮學之中欺壓同窗……”
“死不承認。”蕭妄清冷的聲音同一時間在楚譽耳邊響起。
楚譽連忙澄清:“不,陛下誤會了。我們楚國最重風度禮儀,我又怎麼會做出如此無禮之事?”
“你這是要抵賴嗎?”
貴妃明豔的臉上掠過一抹陰沉之色,麵對這麼一位膽敢傷害自己寶貝兒子的落魄質子,她可沒有什麼好臉色,冰冷的眼風便直直向著楚譽掃過去。
年僅八歲的楚譽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過去的他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小透明皇子,成日裡呆在自己的宮殿之中,不曾麵對楚國帝後的威嚴氣勢。
衣袍之下,他的小腿忍不住有些顫抖。
“彆怕……”
雖然心中發怵,但感受到蕭妄低沉平靜的聲音,楚譽的心又漸漸安定下來,之前的惶恐不安通通消失,就像是有了家人依靠的孩子一樣,身上多出了一抹莫名的底氣。
他神情放鬆,緩緩搖頭:“貴妃誤會了。我不過是一個人,一向又體弱,怎麼可能傷到二皇子在內的那麼多同窗?”
說著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有意無意地伸出手,卻露出了手腕之上被二皇子他們欺負留下的些許淤青。
齊皇忍不住尷尬地咳了一聲。
楚譽本就年幼,又因為營養不良,長得瘦瘦小小,一看就不是能夠一個人群毆一群孩子的人。
更何況,以往對方被二皇子欺壓的消息,宮中也多有耳聞。隻不過沒人願意為他這個異國質子出頭罷了。
就連榮貴妃看著他這副風吹就倒的樣子都忍不住有了些懷疑,疑心會不會是二皇子撒了謊,隱瞞了真正的實情。
又交談了幾句,楚譽的態度卻是愈發輕鬆從容,問答如流,似乎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齊皇眉心微蹙,淡淡的疑雲攏上心頭,讓他的臉色愈顯深沉,眸光難測。
蕭妄的推測分毫不差,齊皇本就沒打算對楚譽這個質子如何,因此最終隻是敲打了他幾句,便放他離開。
楚譽剛剛離開,榮貴妃就如若無骨般靠在了身邊男人的懷中,低低嗔了一句:“陛下怎麼就這麼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