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知道晏明光和魚飛舟出事。
他和月芒等人行動, 對講機這種太明顯的東西無法使用。離開辦公樓之後,有一段時間同晏明光等人拉開了三百米的距離,感知力連接不上, 這才發現了不對。
早在分開之前, 他們就說好了不要離開三百米的範圍,因為燕危自己的位子是無法決定的,所以由晏明光帶著其他人在三百米附近遊蕩。可是此刻,他卻嘗試了好幾次, 都定位不到其他人的感知力。
燕危很清楚晏明光的能力,魚飛舟等人也絕對不會是突然掉鏈子亂行動的行事風格。
——出事了。
燕危綴在月芒隊伍後頭,眉頭一皺, 眼中閃過思緒。
李清從他這邊套到了所有Yan的“真實”信息,又有303房內的招鬼陣, 自以為他已經沒什麼用了,此刻根本沒有給他眼神。燕危跟著月芒的隊伍, 隻是為了多讓月芒幫他探探消息而已, 如今既然晏明光那邊出事了,他也沒什麼心思留了。
此刻, 他們已經走到了操場旁的小湖邊。
燕危超乎尋常的感知力緩緩散開。
——前方湖邊的一棵鬆樹的樹樁上,一道深深的抓痕隱在陰影之中, 麵朝著平靜的湖麵。鬆樹到湖邊的地上雜草遍布,草上掛著散亂的水珠。
這裡有被推下湖水的死亡痕跡。
按照這個副本的死亡規則之一, 隻要站在那個位子就會觸發被推下水的死亡。
燕危眸光一閃, 望著前方月芒的人,腳步緩緩放慢。
他的感知力數據本就高於大部分玩家,在刻意的隱藏下,月芒的人根本沒有發現他的逐漸掉隊。
燕危眼看距離差不多了, 從信息麵板的儲存欄中拿出來進副本前兌換的替身娃娃。
替身娃娃剛落地,就變成了燕危的模樣。全身上下都和此刻的燕危一模一樣,唯獨眼神有些空洞,手指上也沒有樓給玩家的黑戒。
燕危抬腳就走,同李清等人背道而馳。這個隻能維持三分鐘的替身娃娃在燕危的操控下轉身,腳步平穩地跟上了月芒的隊伍。
就在即將靠近有有抓痕的鬆樹時,“燕危”腳步微微一拐,沿著湖邊走,不過片刻就走到了這棵鬆樹到湖邊之間。
驟然,本來空無一物的鬆樹樹乾之上,一個渾身濕透、麵容蒼白如雪、穿著校服的鬼掛在了樹枝上。它全白的瞳孔直勾勾地望著“燕危”,充滿石斑的鬼手輕輕一抬……
——輕而易舉地把“燕危”推到了湖裡!
“噗通——”
月芒眾人猛地回頭,親眼看到了“燕危”被推下水的一幕。
水花四濺,可“燕危”剛落入水中,就死死地沉了下去,仿佛有什麼東西摁著一般,再也沒有冒出頭來。
水麵迅速恢複平靜,穿著校服的鬼怪掛在枝乾上,回過頭,對月芒等人露出了一個僵硬可怖的笑容。
“快走!”李清絲毫沒有被“燕危”突然的落水和鬼怪的笑容嚇到,麵色不變,隻是快速道,“這裡有死亡觸發,我們還沒摸清鬼怪出手的套路,先離開危險的地方。”
“李哥,那這個燕危……”
“死就死了,本來也沒用了,還省得我們花功夫處理。”他領著月芒的人快速離開,低笑了一聲,說,“我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今晚就讓Yan和他在地獄團聚吧。”
那一頭,燕危金蟬脫殼之後,往回走了一段才重新聯係上了其他人。
【怎麼回事?】感知力一接上,燕危便迅速問,【為什麼我隻能聯係上你和高明周甜?】
林縝此刻的語氣早沒了慣常的吊兒郎當,嚴肅低沉道:【我們現在在教學樓東北麵兩百米遠的棧道,你快過來,晏明光和魚飛舟剛才被鬼怪拉進割裂空間了。】
燕危神情一頓,猛地抬眸,琥珀般的眼睛一瞬間蕩出茫然。
【……誰?】
【晏明光和魚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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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世界。
相比起往日裡龍蛇混雜的賭樓區,此刻,賭樓區的一個副本投影前,玩家們十分整齊地站成了好幾堆。他們沉默而安靜地望著副本投影裡每一個開著的視角,每一隊人麵前,都站著一兩個明顯是中高層的玩家。
——那是各個組織的人。
很多沒有組織的玩家隻能散落在這些人的範圍之外,遙遙地看著這個副本的進展。
第十九層的副本,從層數上來看,本不值得幾十層以上的玩家施舍眼神。
可這是存在傳奇道具的流動副本。
這個副本還在這一批玩家進入之後,開啟了賭樓。這代表了什麼?——這代表了,如果這批玩家在這一批次的時間內,沒有成功通關,流動本下一次開啟前,他們已經完全在當前的賭樓直播中掌握了這個副本的大部分信息,可以帶著萬分充足的準備再次進入副本。
所以這一刻,副本投影旁已經完全被各個組織圍上了。
“那個Yan也不過如此啊……居然被鬼手拉走了。”
“誰叫他敢一次性抬十二層樓啊?之前那些一次性抬十幾層以上還能活著出來的玩家,哪個不是現在樓內世界有名有姓的高層玩家?”
“之前一直跟著他的燕危也落水死了,月芒的作風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早就說了,晏明光進這個副本就是送死,你看現在,他們一個個都在送死的路上。”
“……”
月芒的隊伍前,一個穿著長風衣、戴著黑色帽兜的人嗤笑了一聲:“燕危死了啊,可惜他從不開投影……我從見過他的玩家的反應來看,應該長得不錯,我還沒看到那張臉呢。”
另一側,有人冷不丁開口道:“趙景臣,你是想看那張臉,還是想要那張臉?”
帽兜遮住了趙景臣的麵容和神情,隻露出了他的下半張臉。但隻有半張臉,也能看出他的皮膚細膩白皙,薄唇微微勾起,蕩出幾分寡淡的笑意。
“晏明光的臉也不錯啊,”趙景臣歎了口氣,嗓音悠悠,“可惜也要死了。李清這次可得爭口氣,這要是又殺了Yan又拿了傳奇道具出來,我們可就揚眉吐氣了。寧翼,可惜這次剛好和你副本時間錯開了,不然你比李清穩重多了。”
寧翼站在趙景臣身後不遠處,抬眸望著投影裡的副本進展,無言。
“流動本開啟賭樓以後,這一批次的玩家如果沒有成功,下一批次的邀請函會直接在這裡撒出。這一次副本內容和進度大家都看的到,下一批次誰能進去的人最多誰就勝利,你們做好準備搶奪邀請函——”
趙景臣頗為清朗的嗓音驟然一停。
人群中傳來了一陣唏噓和退讓聲,玄鳥那一邊,本來簇擁得結結實實的玄鳥玩家們自發地讓開了一條道。
清開的空曠中,身著純白色襯衫,長相俊秀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走上前。
林情目不斜視,腳步平穩,神情淡而溫。還未走到前頭,他薄唇微啟:“抱歉了各位,下一批次如果有邀請函,玄鳥全要了,請各位離開吧。”
破鐮和其他組織的中高層玩家儘皆一愣。
有人大喊道:“姓林的,你什麼意思,你們玄鳥這一批次都沒人進流動本,還想直接包圓了下一批次?”
“你不會打算邀請函出來的時候清場吧?”
趙景臣:“玄鳥已經大不如前了,怎麼你這個二把手還擺譜呢?”
林情微微抬眸。
“首先,玄鳥這一批次有沒有人進去,我比你們清楚。其次,”林情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其他幾個組織,嘴角一點一點地勾起,“我不是要等邀請函灑出來的時候清場,我是——現在就要清場。”
“我從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說了。這個副本裡的傳奇道具是我們玄鳥當家的遺落的,玄鳥勢在必得。諸位可能不知道我對‘勢在必得’的定義——我手上也有傳奇道具,諸位不走,可以,我直接自爆傳奇道具和諸位同歸於儘,安安穩穩地送我們玄鳥的所有十八層玩家進去。”
他說的淡然,全場卻頓時嘩然。
林情是次次抬樓且幾乎次次最佳玩家的神話。
他是玄鳥的二把手,是一個擁有著為數不多傳奇道具、早就和這種十幾層副本毫無關係的高層玩家。
這樣狠戾的做法,實在是不值當。可在場所有對林情稍微有點了解的人知道,林情總是溫吞吞的,一雙墨瞳如同一汪深潭,琢磨不儘、忘不透,但這人骨子裡卻是極為狠辣的。
刀入鞘則鈍,可若是出鞘,則如利刃削鐵,不破不收。
他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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