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不置可否。
他放棄了求穩不求勝的方法, 反而鋌而走險讓黑袍人變得更強大更無所畏懼,或許在許妙妙眼裡,他這個選擇確實是挺瘋狂的。但是他自己並不覺得哪裡瘋狂了。
相反, 他此刻十分冷靜。
他看著又再度被晏明光和林縝合力釘死的那個黑袍人附著的傀儡,思索著整個副本到目前為止的線索和可能的猜測。
下一刻,又是一個惡傀露出了黑袍人的笑容。
情況驟然急轉直下, 玩家們已然顧不上先前想抓住燕危拿分的那點想法, 不得不在觀星台上圍成一圈, 抵擋著湧上來的惡傀。縱然餘花先前打過燕危的主意, 在燕危的示意下,晏明光等人動手之餘, 仍然會給餘花等人搭把手。
畢竟現在的情況,排位賽的結果已經是確定了的,活著出去變成了更重要的事情。
善傀燕危仍然站在前方, 在晏明光轉身揮鞭的時候, 黑袍人正附著的那個惡傀便猛地朝善傀燕危撲來,尖利的指尖隻取善傀燕危的心臟。可那指尖在即將刺破善傀燕危胸前的那一刻卻驟然停滯,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這片刻的功夫, 晏明光已然回身,轉眼間長鞭便將這個惡傀的身體打碎。
黑袍人的嗓音立刻從另一個惡傀身上傳來:“為什麼我殺不了你?”
善傀燕危笑道:“你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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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技副本的投影前。
所有從頭到尾觀看了這次競技副本的玩家都知道, 除非現在有什麼組織全軍覆沒,否則的話,競技副本的排位結局已定。可他們卻基本沒有任何人離開現場, 反而比之前還要認真地看著。
啟明星這回領頭的看著還在城堡另一處單獨和惡傀們廝殺的薛晚,歎了口氣道:“玄鳥這回夠瘋, 我們輸的不算冤。就是這個破局手法實在是太極端了……”
另一個玩家顯然對燕危搶了他們第一的事情不太開心, 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火,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賠了命。”
“雖然這樣說有點長他人誌氣,但我覺得……”這人搖頭,“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應該不會玩火。隻是這個手法實在極端,他似乎很急於求成,可能是想要這個副本的好處吧。以前這麼瘋的玩法,我隻聽說過玄鳥失蹤的那位,如果不是超高層那幾位都說那位很可能死在頂層,我差點以為這個燕危是那位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了。”
“玄鳥怎麼淨乾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全都是極端的瘋子。他們那位應該是死了的當家是,林情是,他那個弟弟林縝是,這個新人燕危也是。”
“可惜咱們頭和林情他們已經進副本了,不然還真能來看看,這位有沒有可能是玄鳥那位失蹤前帶過的徒弟。”
“沒可能吧?時間對不上,玄鳥那位早就失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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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傀的逼近下,觀星台上的玩家已經縮小了一圈又一圈。
許妙妙本來就不是擅長打鬥的玩家,幾個來回間乾脆閃身躲到了林縝和魚飛舟身後。她和本我燕危一同站在最裡邊,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你在想怎麼破局?”燕危問她,“怎麼,不相信我?”
許妙妙隻是道:“我隻相信我自己,我隻是和你們合作,並不是依賴你們。”
“小妹妹還挺有想法。”
燕危不再理她。
許妙妙或許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頭緒。
這個傀儡城堡,是精通傀儡術的黑袍人建造的,這裡凝結了他最精湛的技藝,也收藏著他引以為傲的傀儡。城堡外側包圍著迷宮,迷宮上方徘徊著吃人的烏鴉,隻有安全在午夜之前到達城堡的客人才能活著進入城堡。
黑袍人——或許她叫艾斯,喜歡玩弄人性,喜歡躲藏在傀儡之中,也喜歡把到來的客人做成傀儡。
她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她熱衷於毀滅,也熱衷於遊戲。
所以她製定了遊戲的規則,也就是這個競技副本的規則。在她當裁判的同時,為了達到她說的公平,她自己也是遊戲的參與者,也擁有那些抓住傀儡的積分,燕危就是這樣獲得最高積分的。
但是現在,因為他們破壞了遊戲規則,黑袍人覺得公平被打破,提前結束了遊戲,對在場的所有玩家無差彆動手。
從頭到尾,玩家們一直以為不可缺少的“黑袍人、硬幣、絞肉機”這三個要素,全都是幌子。硬幣不是必須的,絞肉機也殺不死黑袍人,這些不過都是黑袍人的障眼法。她一開始待在觀星台,輕而易舉地獲得每一份積分,隨後又假裝成黑袍人的母親,“誘導”燕危等人把她扔進絞肉機,讓她脫離原來行將就木的軀殼。
她現在隻想殺了所有的玩家,讓他們變成她的藏品。但是燕危需要保住玄鳥的第一,並且結束這一切,兌換傀儡破局離開。
晏明光之前和他提過副本最後要兌換的傀儡,是他自己的善傀,兌換也並不是找黑袍人完成,而是副本結束之後和樓進行交易。從一開始就真假和裡外交織的城堡,走到現在黑袍人永遠殺不死這一步,要結束這一切顯然是破局的方法。
要麼殺儘惡傀,要麼殺死這個殺不死的黑袍人的靈魂。
殺儘惡傀並不一定行得通,且不說這幾天堆積的惡傀到底會不會把他們活活拖死,就是他們真的殺了惡傀,黑袍人也不一定死。黑袍人的話本來就不一定可信,萬一這又是一個幌子呢?萬一惡傀死了之後,黑袍人繼續附著在善傀身上呢?那他們能怎麼辦,總不能殺自己吧?
那就隻剩下一個方法——殺了黑袍人。
可是黑袍人殺不死。
不,一定有什麼方法——
前方驟然傳來一聲巨響,燕危思緒被打斷,抬眼,隻見本來處於前方的林縝突然被晏明光的長鞭繞住往他身邊一甩。
晏明光的聲音淡然沉穩:“他受重傷了,差點被傀儡抓到,我先把他扔進來。”
林縝被晏明光扔飛進來,魚飛舟趕忙追了過來。本來林縝和魚飛舟負責的那一塊成了缺口,五六個傀儡瞬間衝了進來。
許妙妙本來正在思索,眼見那幾個傀儡衝來,不得不重新拿起長杖擋住了傀儡。
她怒道:“你們到底靠不靠譜啊!”
善傀燕危回身捧起月輪配合著許妙妙,喊道:“謝謝啊!”
許妙妙:“……”
本我燕危扶起身邊的林縝,讓他就著絞肉機的邊沿靠著,順便看了看林縝的傷勢。
林縝麵容完全失去了血色,方才似乎吐了好大一口血,唇邊都是血沫。他的身上分明一點傷都看不到,可卻好像受了什麼嚴重的傷一樣,渾身都無力地靠著。
燕危皺眉:“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受這麼重的傷?”
他剛才雖然在思考,卻也用感知力盯著四周,林縝分明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惡傀近身過,這傷來得太突然,下一刻晏明光就把人扔進來了。
林縝喘了口氣,似乎緩過來了一些,虛弱無力地罵了句臟話,說:“……怎麼掉鏈子的又是我。”
兩個魚飛舟在他和燕危的身側蹲下,拿起匕首異口同聲道:“我幫你先轉移一下。”
他抬起匕首,動作卻猛然一頓。
燕危也發現了不對。
——林縝身上沒有傷,魚飛舟怎麼轉移?
周圍的情況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糟糕了起來。他們這邊一下子少了好幾個人出手,縱然有許妙妙和善傀燕危稍微支撐,但這缺口算是打開了,一瞬間觀星台便一大半都被傀儡所擠滿。
黑袍人處在惡傀當中,沙啞的笑聲響徹在觀星台的玻璃穹頂之下。
“我想不出來了!”許妙妙道,“燕危,你想不出來我就先殺了你!”
善傀燕危說:“相信我嘛。”
最中心的絞肉機前,林縝緩緩抬手,抓住了身側一個魚飛舟的手腕,拉開他的匕首。他還笑了一聲,緩緩道:“……你彆試了,我這個傷你轉移不了的,你找不到傷口。傷口根本不在我身上,是我哥在副本裡受傷了。”
燕危和魚飛舟同時一愣,一旁的晏明光動作一頓,絲毫不驚訝地瞥了林縝一眼,隨後收回目光繼續同惡傀們交手。
燕危慌亂中留意到了晏明光這微不足道的停頓——晏明光是不是早就預留到可能會有這一刻,所以才這麼及時地發現林縝出問題了?
他的麵前,林縝接著道:“我哥把傷轉移給我了。其實我們兩個技能不是完全一樣,我可以借用他的能力,他可以……”
借用林縝的生命。
燕危明知道林情可能是自己第一次登樓以來一直並肩作戰的朋友,在這一刻,也止不住冒出了怒氣。
他們比林情還早進入副本,林情會想不到他們此刻也在千鈞一發嗎?黑袍人和惡傀就在身側,稍微行差踏錯一步,如果晏明光反應沒有那麼快,林縝或許在這猝不及防的重傷之下,瞬間便會被惡傀撕碎。
林情都已經是八十幾層的玩家了,會不知道嗎?
縱然林情可能處於更危機的情況,但這種根本就把林縝當作一個備用的生命一樣的舉動,還是讓燕危怒火中燒。
林縝卻不在意,隻是看了一眼懵了的魚飛舟,抬手,一把抹掉了他嘴邊的血沫,輕聲說:“你愣什麼?我還以為你知道……畢竟……畢竟我哥當初讓你照顧我,就是為了讓你保證我的安全,方便他需要的時候用,免得沒用上我我就死了。”
“所以你到底想到怎麼對付這個鬼東西了沒有?”
這話問的是燕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