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遠處。
卓西東隱在暗處,聽著方才那個聲響,險些把自己的牙都給咬碎。
林巧見他這一路又是躲又是逃一般,頗有些怨氣:“老卓,我們看你經驗多實力高,這才都跟著你乾,你怎麼見到他們就讓我們跑。現在萬花樓這聲響,明顯是出了問題,我們也好不容易用了許多代價才感受到邪氣來源在萬花樓,現在你也讓去了?”
卓西東陰測測地看了她一眼。
“你懂麼?遇見了他,硬碰硬都不會有好下場!萬花樓這個動靜,他們顯然也已經得手了,我們搶不過他的,這整個樓內世界千千萬萬個玩家,就沒人能搶他的東西!”
之前使用空間道具的老許皺眉:“剛才那幾個人,除了耿梁和鐘凡,其他都是生麵孔,莫不是有麼我們不知道的老玩家?且說有沒有,現在看上去,薑靜雲鬼身和觀音淨瓶水都在他們手上,他們隻需回到沈宅,我們所有人都白走這一遭!”
眾人沉默了片刻。
現在的局麵,顯然是隻有硬搶,可卓西東也知道中了麼邪,居然像是怕了麼一般,方才萬花樓那麼大的動靜傳出來,卓西東都壓著所有人不讓行動。
半晌,卓西東咬牙道:“他們既然都拿到手了,我們不可能靠搶能把淨瓶水和鬼身拿回來。正麵交鋒贏不了,那不如破罐子破摔,劍走偏鋒一次/那個人……他沒有缺點,卻有一個致命之處。”
“我們回沈宅,直接解開薑靜雲停屍處的封印,讓這滔天怨氣肆意一回!”
v麼都不怕,連命都可以在乎。他看似理智而冷靜,骨子裡其實比誰都狠都瘋。連樓都敢叫板的人,仿佛無堅摧一般。
唯獨一點——心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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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燕危同林縝一道出了萬花樓,直奔觀音大廟而去。
他們到的時候,宋承安正抬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魚飛舟,林情坐在台階之上,靠在門邊,周身滿是鮮血。早些流淌下來的鮮血同冰雪融在一起,凍成了鮮紅的冷塊。
魚飛舟唇色發白:“我試試。”
宋承安忍住了:“你能再試了!他這個傷是怨氣衝了五臟,本源的生命力都爛了,你轉移這些皮肉傷,隻是飲鳩止渴!”
“宋承安說的對,”林情的語氣仍然不帶有一分波瀾,他像是一個冷靜地看著自己生命流逝的將死之人,“你該保留你的實力,燕危和林縝還需。這樣下去……”
冷風灌進林情的喉嚨裡,他虛弱地咳了幾下,“我們兩個隻會一起死——還帶上林縝那個死小子。”
他和林縝歸根到底是一個人,林縝是從他身上分割出來的靈魂,生命依附於他,他死了,林縝必然一起。
林情驟然心裡有那麼一絲是滋味。
這仿佛是他久違的情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不是什麼滋味。
我還是沒能走到最後。沒有帶著林縝一起走到最後。
他這麼想著。
他在樓內世界怎麼著也算說得出名號的一個人物,和燕危這樣的人一起創立了神秘莫測的玄鳥,除了認識燕危的那個副本,他從來沒有當過第二。雖然也是那些被生死拖拽的螻蟻,好歹也是那麼一個並是最渺小的螻蟻。
副本中每時每刻都有人離去,有的人死得還算有意義,有的人死得啼笑皆非。他死得算轟轟烈烈,卻也似乎沒什麼作用。
像是波瀾壯闊的交響曲起了個豪情萬丈的前調,結果突然琴鍵裂了。
無疾而終。
應該是要可惜的。
可是他對自己太狠,狠到這些情緒都被他選擇性地割了出來,造就了一個瘋瘋癲癲的林縝。他一點都沒有自己死了的害怕,也並不覺得可惜,心中一潭死水到空蕩,想的是死了以後燕危他們會會阻礙重重。
還有林縝,沒心沒肺的,恐怕連怪他都不知道會會怪。
林情想著,目光毫無焦距地落在遠處的皚皚白雪地上,月色灑下,他險些被滿目的白光晃了眼睛。他出神了刹那,燕危已然在他身側蹲下。
“怎麼會這樣?”燕危縱然在通訊中猜出一二,也沒想到林情身上的傷勢這般可怖,“這些是……”
他看了一眼林情露出衣袖的手背——那上麵泛起了黑。
宋承安說:“屍斑。當時我在觀音金像上研究陣法,林情聽到林縝呼救,循聲而來。當時正值這個大陣運轉,邪氣鬼氣直接衝進了他的五臟,我覺得……回天乏術。”
他說著,還看了一眼林縝。
林縝卻優哉遊哉地在一旁站著,身上的傷口也沒處理。這瘋子看了一眼林情,又看向魚飛舟,“切”了一聲:“這麼一個帶一個的?魚飛舟你那個技能是嫌沒有用武之地?這樣子,一個帶一個的,我們直接減員三個,嘖,還挺厲害。”
燕危懶得管這嘴裡沒點好東西的傻子。
他仔細看了看林情身上的傷勢,得出了和宋承安一樣的結論。
“是不是沒救了?”林情問他。
燕危雙手自覺抓緊了些。
天空知何時飄起了小雪,冷風灌進燕危的衣領中,涼颼颼的,凍到人心裡。
他甘心。
林情顯然是被那惡念騙了。那臟東西動不了他,卻想要讓他後悔。這一切過因他而起,是他帶林情林縝進頂層,也是他挑戰那一絲可能,讓惡念盯上了本不該卷入的林情。
因為他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林情和其他過客不一樣。這個人是他初來時的朋友,是他第二次重來不需記憶都可以放心的隊友。
但宋承安說得對,這身體沒救了。
魚飛舟站穩之後,撇開了宋承安扶著他的手,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道:“讓我試一次。”
林縝皺眉看他:“你這渾身的傷……是八百遍了吧?試下去真就一帶三,那卓是東西血賺,那也太不爽了。”
他還笑了笑;“我說你比我還緊張?人都是要死的,過……哎,哥,你還能撐多久,夠我去找晏明光打一架不?我到現在都沒能和他交手。”
林情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他眼皮一抬,沒有絲毫血色的麵容動也沒動:“你麻煩不麻煩?”
林縝撇了撇嘴。
林情看向燕危,冷靜道:“燕危,彆管我了。去做你想做的,我怕死,林縝也知道死為何物,情緒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這是你教我的。”
燕危雙手攥緊,指甲已然把掌心掐出了血來。
“你怕,”他說,“林情,你怕。”
魚飛舟都不知轉移了幾次林情的皮外傷,那如汙泥一般的屍斑一次又一次爬上林情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本來該作為傷口轉移中轉站的林縝卻除了最開始的那些傷,到現在都安然無恙。
即便林情知道,林縝的生命依附於他,他閉眼的那一刻林縝也逃開,但他還是沒有做任何額外的事情。
林縝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林情。
他是舍得,還是睜著眼的時候,想看著另一個自己這麼狼狽,想讓對方死在自己之前,親眼見到“自己”的死亡?
還是……兩皆有。
他當年意氣風發,萬事皆敢為,手中拿著一個月輪,便敢做那分割靈魂之事。
如果沒有他當初隨手為之,這被丟棄的一半靈魂會在歲月中化作林縝,會在這一刻,讓林情為這另一半靈魂半腳踏入黃泉,也會最後兩半靈魂都殊途同歸。
他動也沒動地跪坐在林情身邊,地上的血泊浸濕了他的褲腿和膝蓋,冰涼的濕意透過衣物粘上肌膚。白雪落在他被風吹的略微冰涼的肩頭發梢,化開,堆成了一片。
燕危險些被雪糊了眼睛。
原來人每一次的逆天而為,都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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