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仍然擋著那邪物。
他隻覺得, 他兩次登樓以來積攢下來的所有身體指數和感知力都傾巢而出,渾身血液都要被抽乾了一般。這東在這短短的一百多秒內,抬手指示黑氣撞了他維持的屏障三下, 他已經快撐住了。
月輪在他的掌心已經開始顫抖,整個屏障都散發著虛弱的氣息。
他單膝跪地,一手撐著臟汙的地麵, 一手握著月輪,緊咬下唇。雙唇全然是被咬破的傷口流出的血。血腥氣刺激著他的感官,維持著他的清明。
那邪物站在屏障前, 透屏障,從上到下量了一番燕危, 哈哈大笑了幾聲。
“這位知道是法師還是道士的朋友,我好像再來一下,你就要撐住了呀?”
燕危隻是望了它一,無言。
宋承安和耿梁怎麼還沒有啟動陣法?這個時間, 已經夠晏明光他們前往觀音鎮四方了,陣法出了什麼問題?
難, 他想的這個法子, 根本是破局法?
雙重陣法疊加,根本無用?
燕危有些累, 一時間,竟也無法理清了。
倘若邪物下一擊時, 陣法還未勾, 他固然可以想法子暫時自保, 甚至和晏明光想著法子拖到他死那天再與這邪物鬥,但……
但這觀音鎮千千萬萬的無辜性命,還有魚飛舟林縝林情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難他重走一遭, 在這頂層副本中,依然要孤身一人嗎?
又或是用他一次登頂保留下來的潘多拉魔盒,現在就許願。但許願什麼呢?
許願副本暫停,讓他們重新來的話,那這一次登樓的一切便算白費,再來一次,下一次登頂前,樓內世界又要死多少玩家?許願現在就終結一切,那豈是回到了上一次登頂的結局,皆大歡喜,除了……晏明光。
哪個他都想選。
他覺得自己在貪心,管是到了哪一步,哪怕是彆無可選的時候,他都想要的這般多。可他又覺得自己著容易滿足,他對自己所得並沒有什麼所求,想要的隻是心中想護人的平安而已。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萬事俱備,陣法為何到現在,還沒有落下……?
他用黑戒問著宋承安,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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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大廟中。
宋承安心涼了半截。
耿梁又催促地問了他一遍:“沒了陣心怎麼辦?還有什麼能當陣心?傳奇道具行行?”
宋承安搖頭:“行。”
耿梁精通陣法,看出來,但他方才那一刻,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耿梁焦急道:“那怎麼辦?燕危快撐住了,我在這都能感受到他樹立的屏障已經很薄弱了。難道是他想的這個辦法有問題?那我們快點和他們說,大家先跑——”
“沒有問題。”宋承安輕聲說,“燕危想的方法,確確,是這個頂層副本的破局路。”
金像能為陣心,他們確需要新的陣心。
傳奇道具替代了。金像所以能鎮得住這偌大的陣法,是因為這金像日日夜夜受人供奉,沾染了靈氣,算上一個死物,又有慈悲氣,方才能配得上如此恢弘的大陣。
他們上哪找其他這樣的死物?
死物找到……活物卻可以。
任何一個力超凡的玩家,隻要心中懷有一絲惡念,自己入陣犧牲化陣心,這個法陣也就了。
燕危的方法沒有錯,甚至正正好好找到了這個副本正確的破局法。金像出問題,也是這個死無生的頂層副本的一個難題。他們這些時日一路走來,跨一個又一個難題,走到現今這一刻,這一道坎,考驗的是人心。
還活著的人麵,必須有一人主動犧牲,方能就此陣,破局而出。
要有人死啊。
要有人明明在這一刻已經看到了登頂的希望,卻要掐滅那團火,心甘情願地一頭栽進一望無儘的冰冷中。
他想通這些,想到這一步,是在電光火石間。幾秒的時間又快又慢地擦,天邊仍然被黑與白分了兩半,觀音鎮中仍然哭嚎與求救斷。
這若是在宋承安經曆的從前的那個副本,他此刻已然將這件事告訴耿梁、告訴燕危,讓剩下的人——讓剩下的如他強的人站出來。
但這一刻,他卻沒有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