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信仰博物館(二十一)(1 / 2)

葉笙離開公寓,看著眼前物欲橫流的繁華都市,不由自主想到了【春城】,想到了故事大王筆下那個【怪誕都市】。

怪誕都市序篇說,暖風熏得遊人醉,春城的種子在人身體,三天就會發芽。

可是來到第四展廳,葉笙覺得,都不需要三天,隻要你踏入其中,你就已經間接成了“神”的信徒。

對比起來,怪誕都市遠比第四展廳要有人情味。

因為在那裡人的情感,人的掙紮,人的喜怒哀樂,人的欲望,都是那麼濃墨重彩。

而不是像第四展廳一樣,麻木的人群,像是一顆又一顆螺絲釘,鑲嵌在高速運轉的社會機器裡。

故事大王和傳教士都是源自於“人”的S級異端。

故事大王要的力量,是人極端的情感。

——是瞬間,是歇斯底裡,是你可以感知的愛恨。

傳教士要的是痛苦。

——是永恒,是潛移默化,是你不知道為何痛苦的痛苦。

“信仰”本身的痛苦。

來到金融大廈的旁邊,寧微塵帶著葉笙進了一家裝潢雅致的咖啡店。這裡的科技無比發達,治安無比完善,監控器遍布大街小巷,每個人的權益都能得到保障。但咖啡店裡,大家好像也不是很開心。

【“我又患上了開學恐懼症。我小的時候很討厭開學,沒想到當了媽媽後,這種焦慮更嚴重了。我該怎麼把我的孩子送進星流私立小學,現在的私立小學對父母的條件太高了,我好害怕他輸在起跑線上。”】

【“我覺得我活在一潭死水裡,我沒有表達欲,分享欲。我疲憊於與人社交,我很難再感受到快樂,我現在對情緒的感知好遲鈍,你說人活著是為了做什麼?”】

【“人活著就是為了還貸。還房貸還車貸,我領導是個傻逼,但是我被一月四萬的房貸套牢了。他把我當狗使喚,我還得給他賠笑。”】

【“昨天是情人節啊,怪不得滿城都是玫瑰。嗯,以前鄙視戀愛腦,現在羨慕戀愛腦。那種為一個人要死要活的日子,其實也挺有意思的。好歹是為感覺而活,而不是像我現在這樣為活著而活。”

“你是雙魚座嗎?”

“哈,那麼明顯的嗎,也許水象星座的宿命就是多愁善感。我以前讀過一句話,現在特彆讚同:人活在世上,快樂和痛苦本來就分不清,我隻求它貨真價實。”

“不,貨真價實的隻有錢,我事業腦隻想搞錢。”

“你說的搞錢,不會就是像奴隸一樣沒有雙休的打工吧。”

“不許你那麼說我的窩囊費!”】

【“同學聚會你去嗎?我聽說我們班第一現在混得不錯,都在市裡買房了。”

“真厲害,完成了我畢生的夢想。早知道我也認真讀書了,你把你車借我,我就去。”】

【“我還是走不出上段感情。”

“不要哭了寶貝,失戀了心情難過就去旅旅遊吧。散散心,吃點好吃的。”】

這座城市的晚上不允許有流浪漢,但是葉笙白天看到不少拾荒者。寧微塵帶著葉笙坐到了這個市中心咖啡廳角落靠窗的位置。

葉笙說:“來這裡乾什麼?”

寧微塵優雅一笑:“看看這個展廳,每個人是怎麼追逐天堂的。”

葉笙偏了下頭道:“這裡就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

車,錢,房,體麵的、優秀的人生,是絕大多數普通人,從小卷到大的畢生目標。

寧微塵意味不明地低笑一聲,抬眸看向葉笙:“寶貝,我記得之前你一直想當個普通人,那麼,你的目標是什麼?”

葉笙奇怪地看他一眼:“回陰山,死在陰山。”葉笙的厭世,與那些被生活折騰麻木的人不同,他的厭世是充滿攻擊性的、與生俱來的。

寧微塵笑:“笙笙有什麼興趣愛好嗎?”

葉笙一臉無語:“沒有。”他那麼厭惡這個世界,怎麼可能還活在這個世界的價值體係裡。

寧微塵笑說:“那傳教士永遠都不可能從你這裡獲得力量。”

葉笙垂眸,沒說話,用咖啡匙緩緩攪著咖啡。

寧微塵:“你不能說服一個中世紀的人,‘向上帝懺悔’得不到救贖。就像你不能說服這個時代的人,‘消費’也得不到救贖。這是他們的精神鴉片,很多人清醒著沉淪。”

寧微塵支著下巴笑了下:“不過,我不是讓你來看這些在資本世界底層掙紮的人的。”

他把咖啡店提供的一張報紙遞給葉笙,意味深長說道:“哥哥,想要了解一個世界的真相。不要看窮人怎麼活,而要看富人在怎麼做。”

葉笙愣住:“富人?”

寧微塵:“嗯。”他想到在公寓,非自然局給他潑的臟水,唇角的笑意帶了點諷刺,輕聲說:“富人真正在玩的遊戲,可沒獵心那麼無聊。”

葉笙低頭看寧微塵遞過來的報紙,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東西【星河純淨水】。

昨天的熱搜第二,【當紅明星季雯雯榮獲星河純淨水的代言】。

而這張報紙把星河純淨水的概念,講的更清晰了點。

隨著科技和工業化的發展,水質越來越差,差到已經不能再供城市居民飲用。

城市政府沒錢搞水利提純過濾設備,於是乾脆把水資源給賣了水利公司,徹底承認了水資源的私有化。

立法甚至規定:從事水務或者對水資源需求量大的公司,可以尋求江河湖泊這樣的水上領域和整個生物區的私有權。(1)

葉笙看到這句話,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微妙的差彆在那裡了。

這種差彆是普通人感受不到。葉笙猛地抬頭,看向那個立於大廈旁邊,威嚴正義的“最高執法者”。

寧微塵道:“第四展廳,是個很徹底的新自由主義世界,在這裡連水這種基本生產資料都可以私有化。親愛的,你昨天不是搜了《流浪法令》嗎,或許你可以去具體一下《流浪法令》。我覺得,流浪費應該不是交給政府的。”

葉笙:“不交給政府?”葉笙一點即透,開口說:“交給那片土地的私人擁有者?那片土地也是私有的?”

寧微塵微笑:“嗯,某種意義上,維希特救了我們。”

葉笙神色嚴肅:“如果我們昨天晚上,交不齊流浪費會怎樣,執法者會怎麼對我們。”

寧微塵失笑:“當你的雙腳踩在他人私有的土地上時,就已經是犯罪了。執法者怎麼處理罪犯,就會怎麼處理我們。”

葉笙抬起頭,看向窗外。

他發現執法者有無數細長的、可伸縮的機械觸手。它們鋒利得像刀一樣。

想要了解一個世界的真相,不要看窮人怎麼活,而要看富人怎麼做。這裡不是怪誕都市,信仰博物館的第四展廳,窮人的喜怒哀樂不值一提,窮人的夢想追求也毫無意義。

步入永恒的四個展廳無一不驗證了一個道理,最虔誠的人往往都是最受迫害的人。

越痛苦的人,越信仰上帝。

越忙碌、越焦慮、越沒有自由的人,就越需要在“消費”裡獲得自由、獲得放鬆、獲得人生意義。

葉笙抬頭看了眼寧微塵:“寧微塵,你是不是來這裡後,就沒想過賺錢兩個字。”寧微塵能這麼準確說出富人的遊戲,是因為他在現實世界,就是這種遊戲的製定者。

寧微塵一愣,隨後笑了一下,桃花眼蘊著戲謔:“不,寶貝。準確說,我在信仰博物館內就沒想過任務這兩個字。我是來和你約會的。”

葉笙吐槽:“洛興言說的對,你在第四展廳,就是異端本身。”

寧微塵想說什麼,但最後隻是笑了下。

他隻是人類故事的旁觀者,為了葉笙入局罷了。

一般的富人玩金錢,頂級的富人玩資源。

第四展廳,富人們玩的“資源”已經有點瘋魔了。

在寧微塵說出看富人怎麼做後,葉笙也不再關注都市裡的每個人。

他發現,第四展廳科學家都在富人的公司裡進行研究,教育越來越趨向於“精英化”。頂級的高中排名半分之九十八是私立。

現如今娛樂行業,剩兩個龍頭老大。

一個是打算拍攝《獵心》的星娛公司,一個是早就垂垂老矣、山河日下的老牌娛樂公司,拾光。

雖然這個世界的秩序荒誕,不過他們來這裡是過任務的,當務之急,還是那三千萬,葉笙和寧微塵沒有去參加《獵心》的海選,但《獵心》的海報鋪天蓋地,而且海選就在城市最中心。

路過,就順便去圍觀了。

葉笙以前覺得自己演技爛,他現在覺得洛興言演技也跟屎一樣。

洛興言當然是不會委屈自己演基佬的,他去試鏡了富二代那個又嘴賤又欠,暴露白月光的好朋友。羅衡也被他硬拽著,去試了富二代攻身邊永遠不缺的醫生朋友,每天半夜三更去給設計師受看胃病。

羅衡:“……”

羅衡從頭到尾都對《獵心》這部劇沒興趣,但洛興言不想一個人丟臉,一定要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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