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樂園(三十)(1 / 2)

葉笙把寧微塵叫過來,指著第一幅畫說:“寧微塵,你說【生物藥劑】裡有一項重要的原材料,需要紅蝶用口器從異能者屍體上汲取。就是這樣的嗎?”

寧微塵跟過去,看著牆壁:“對。”

葉笙目光又落到第二幅畫,分析道:“蝶島的地下埋葬了無數異能者的屍體,它們是養育紅蝶的溫床。”

“生命之絲將異能者的屍體催化成繭,紅蝶誕生在這些繭裡,又造就了生物藥劑。”

葉笙神情帶了點譏諷,給出評價,“看來,耶利米爾把沙利葉島稱之為‘惡魔之眼’不是沒有根據的。”

舊蝶島上空連雪都是紅色的,這座遠離大陸、詭豔離奇的海島,像一場不該存於世的噩夢。

咚咚。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德墨忒爾的聲音傳來:“你們調查完了嗎,有線索的話,去會議室集合,討論下小偷到底是誰吧。”

葉笙和寧微塵對視一眼,沒有繼續在房間停留。來到會議室時,每個人都神色蒼白,明顯在調查過程中受了不少驚嚇。

葉笙拿到的角色牌是個小助理,寧微塵拿到的角色牌是個攝影師。

相原芽衣拿到了一張科研記錄員的牌。趙俊拿到的牌,是實驗室的另一位科研人員,同時是記錄員的丈夫,他們有個女兒。

德墨忒爾第一個攤開自己的牌,她道:“我是記錄員的女兒,住在實驗室的家屬房裡。”

“【失竊案】的具體時間是災厄15年2月14號,女孩那一天的安排就是在臥室看書學習,沒出過門。晚上的時候,女孩聽到外麵傳來火警警報,但女孩太害怕了,選擇躲在房裡,打電話給家人,一整晚沒出門。我的角色沒有偷竊嫌疑。”

相原芽衣:“記錄員……算了,我直接說我吧。我在14號這天,和我的丈夫出去約會了。晚上,我女兒打電話給我說實驗室起火了,我才匆忙回來的。”

趙俊也接著說道:“對,情人節我和妻子一整天都在外麵。等我們回來的時候,警察已經來了。”

李缺拿到的是實驗室pi身份,一位頗有聲譽的教授。

“【失竊案】丟的東西在實驗室z區。我是z區的看門人,進z區除了要三種通行證外,還得從我這裡得到鑰匙。我當時在c區分析數據,突然火警裝置響了,我出門,實驗室馬上停電了。世界一片漆黑,我快速回房拿起手電筒,往z區走,但我去的時候。z區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不對。”裴徊突然甩出了角色牌,皺眉,“李缺,你說謊了。”裴徊的角色牌,上麵清清楚楚寫了【警察】兩個字。

裴徊說:“警察房間裡有實驗室的規章製度。火警裝置響的時間點是晚上八點,這個時間點,按照規定,pi必須去巡邏z區,而不是在實驗室分許數據。”

相原芽衣:“李缺你為什麼撒謊,當時你就在z區,難道小偷就是你?”

李缺急敗壞拔高聲音:“不是我!怎麼可能是我!還有,我撒謊乾什麼!難道我不想離開樂園了嗎?”

趙俊說:“也許小偷的玩法和其餘人的玩法不一樣,你隻有害死我們所有人,樂園園長才會給你離開的機會。”

李缺臉色鐵青:“放屁。趙俊,你居然還懂小偷的玩法?你是不是賊喊捉賊。”

趙俊:“你才是賊喊捉賊。”

圖靈低頭,歎息說,“不要吵架。真要說漏洞,其實相原芽衣和趙俊的話,也全是漏洞。”

相原芽衣和趙俊茫然:“什麼?”

趙俊:“沒有啊前輩,我沒說謊。我和相原芽衣還有德墨忒爾前輩,我們是一家三口,我們可以互相作證彼此身份的啊。”

圖靈把自己的身份牌亮了出來,他是【醫生】。圖靈看向德墨忒爾,說道,“2月14日,這一天,我來實驗室給我一位年級很小的病患治療。”

德墨忒爾指著自己:“我嗎?”

圖靈說:“對。2月14號這天,你不是一個人待在房裡,你旁邊還有我。火警響起的時候,你很害怕,是我給你的父親打的電話。忘了說了,你沒有母親。”

李缺扭頭:“她沒有母親。所以記錄員是你編造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相原芽衣崩潰道:“我就是她母親。我房間裡還有我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呢!我怎麼可能是假的!圖靈前輩,你是不是記錯了啊。”

圖靈搖頭,把手裡的本子拿了出來,“我沒記錯,這是我和患者的聊天記錄。上麵的時間就是2月14。”

“【失竊案】發生的這一整天她都沒出門,在屋內跟我說她的家庭、她的愛好。她的父親很愛她的母親,但是因為一些不可抗力分開了。她的父親很忙,一年都沒多少空閒時間陪她,所以她總是一個人安靜呆著。”

“這麼說,你們誰都沒去過z區。”寧微塵聽到這,把手裡【攝影師】的角色牌拿了出來,“我也沒去過z區。實驗室起火的時候,我一直在走廊拍照。”

葉笙解釋自己的角色牌。

“王助理有一個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節這天他非常難過,一直在實驗室忙碌。至於攝影師,他愛好很奇怪,他用相機記錄了火災的每個毀滅,崩/塌的瞬間。”葉笙把攝影師房間裡的那本相冊拿了出來,說道:“但相冊裡沒有z區。”

李缺從葉笙那裡取過相冊,沒翻幾頁,突然瞳孔一凝,臉色煞白。他舉起相冊,指著一張圖說:“這就是你們說的,一直沒出門的小女孩嗎。”眾人抬頭望去,瞬間毛骨悚然。實驗室停電了,於是所有的光源都來自於火。

就見在走廊的火海中,站著一個拿著照相機的女孩。她很瘦,很小,直挺挺的,古怪陰森,像鬼一樣。是德墨忒爾的角色!

眾人齊齊看向德墨忒爾,一時間寒意由心起。

“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李缺勃然大怒:“你們在乾什麼,到底還想不想出去了。我們隻要找出小偷,把角色牌給青蛙就能結束一切了啊。”

德墨忒爾,歎息說:“我確定我2月14一整天一整晚都沒出門。”

圖靈舉起谘詢本:“我作證,哪怕火被熄滅後,我和病患都沒出門。”

裴徊說:“那照片裡的女孩是誰?醫生,妻子,丈夫,女兒,助理,攝影師。我到底能信你們誰。”

“不,不對。”李缺突然想到什麼,焦急說:“葉笙,我給實驗室所有人放了假。2月14晚上還在做實驗的隻有我一個人,根本沒有什麼王助理。你也是假的。”

裴徊吐槽:“你還懷疑彆人?你就是我第一個懷疑的人。”

李缺焦急地辯解說:“我說了那一天我在c區做實驗,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沒去巡邏!那天我很心情很差!”

德墨忒爾揉眉心:“現在好亂,我感覺每一條線都特彆詭異。”

圖靈:“因為每一條線都能被找出漏洞。”

一直沉默很久的阮融白,這個時候也拿出了自己的牌,他的牌是【護工“我是護工,我想說,住在家屬房的那個女孩,是個精神病患者。我每天給她送飯,我很確定,2月14那天,那個女孩房間裡隻有她一個人……以及,這個女孩確實沒有媽媽。”

他的話一落,眾人瞳孔緊縮。

九張牌被擺放在桌上,他們隻覺得,身體如墜冰窖。

誰是真,誰是假?

德墨忒爾被指認為神經病,也很平靜,她手指摸著bck,說道:“真有意思,女孩的話不可信,妻子的話不可信,丈夫的話不可信,醫生的話不可信,pi的話不可信,助理的話不可信,現在唯一還沒被質疑的就隻有攝影師和警察了。”

圖靈說:“那我們就從攝影師和警察給出的線索找小偷吧。”

德墨忒爾說:“按照這個方向,現在的懷疑對象就兩個,女兒和pi。線索分彆出自攝影師和警察。”

李缺急得麵紅耳赤,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德墨忒爾挑眉:“所以是我嗎?”

圖靈道:“我們隻有一次機會。猜對了,才有上二樓的資格,猜錯了全盤皆輸。”

趙俊崩潰地抓頭發,說:“這真的是在找小偷嗎。沒有一點線索,處處都是漏洞。”

葉笙垂眸,漆黑幽藍的瞳孔望著自己的角色牌,若有所思。

就在眾人崩潰錯亂,快要吵架之時。葉笙沉默很久,冷淡開口:“或許,我們這些人能夠聚集在這裡,本來就是一個漏洞。”

一群人愣住,齊齊看向他,“什麼?”

葉笙說:“妻子,丈夫,女兒。醫生,警察,攝影師,pi,助理,護工。九種身份,聚在一起,你們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尤其還是在蝶島的禁區實驗室。哪怕是虛構藍本,都有點出格了吧。”

寧微塵想到什麼,抿了唇角,放下支撐下巴的手,看向圖靈,道:“圖靈醫生,你說你和你的病患聊了一天,聊了她的家庭、她的愛好。她的愛好是什麼?”

圖靈皺眉,想也不想道:“小女孩的愛好是攝影。”

寧微塵低笑一聲。

葉笙問相原芽衣:“你們一家三口的照片你帶了嗎。”

相原芽衣慌慌張張,從兜裡取出照片,遞給葉笙。

“帶了。”照片裡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一個英俊的男人,和一個可愛的女兒。

相原芽衣深呼口氣說,“我真的沒說謊。”

葉笙沒理她。他把自己從王助理房間找到的初戀照片拿了出來做對比。發現王助理的初戀——和全家福照片裡的女人一模一樣。相原芽衣愣住。

葉笙:“我幫大家回憶一下吧。嚴博士的異能關乎【神經網絡包括生物神經網絡和人工神經網絡。嚴博士有一項異能叫【讀腦他可以讀取你內心深處的記憶。”

“再然後才是【命運算法】。”

葉笙眼眸深沉,平靜道:“研究神經網絡的人,尤其是s級異能者,往往最容易出精神問題——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異化。”

“我覺得這九個職業,其實是不互通的。警察,護工,醫生,在一個世界。妻子,丈夫,女兒,在一個世界。pi,助理,在一個世界。攝影師又在另一個世界。”

葉笙說:“我想嚴博士,受過刺激後,應該患有嚴重的分裂症。鬼屋裡所有一切,是四個精神世界的重疊”

“第一層,是嚴博士從助理升為pi是現實世界。現實世界裡,他沒和初戀在一起,每個情人節,他都選擇在實驗室埋頭苦乾,日積月累,一步一步,從一個小助理成為pi。然後又經曆【失竊案】精神錯亂,人格分裂。”

葉笙想到了那本日記本。他就說,如果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怎麼可能接觸到【繭】這樣的人物。能和繭同級交談的,肯定也是s級執行官。樂園裡的“王助理”,其實就是初入蝶島的嚴博士。

“第二層世界,依舊現實世界。經曆失竊案後,精神錯亂,人格分裂的嚴博士被送進了醫院,每天都有警察過來問他那天發生的事情;有護工照顧他的起居;還有醫生來對他進行治療。慢慢地,他產生了這三個人格。”

“第三層世界,是嚴博士幻象的自己和初戀在一起後的世界。他覺得自己會有一個乖巧漂亮的女兒,會和妻子在情人節有段浪漫的約會。這一家三口都是嚴博士幻想的,丈夫是他,妻子是他,女兒也是他。所以女兒的投影裡,有他自己的一麵。比如精神疾病,比如愛攝影,而且潛意識裡他並沒有愛人。”

“第四層世界,應該就是樂園誕生的關鍵,是嚴博士最深層的精神世界。”

葉笙說:“樂園的門票背後,有一行字,人終將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樂園的所有都跟選擇跟遺憾有關,我覺得嚴博士在成為博士之前,年少時,他會想當一個攝影家。”

圖靈直接把角色牌丟到了桌上,點頭,“對,這樣一切就說的通了。”

德墨忒爾也反應過來:“所以,我們所有人,都是嚴博士分裂出的人格?”

葉笙道:“對,【失竊案】的罪魁禍首,我猜蝶島現在都還沒找到。”

要是找到的話,蝶島不擇手段,也會想方設法拿回生命之絲。

“所以嚴博士分裂出的【攝影師】人格,才會在那天晚上出門拍照,想要找出凶手。攝影師的相冊裡,小女孩也在拍照,因為小女孩也是他自己。”

相原芽衣猶豫:“可如果小偷找不到,我們怎麼通關。”

葉笙道:“你們忘了嗎,嚴博士是自殺的。他精神分裂後期,估計是把責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了,對於他來說,自己就是【失竊案】的罪魁禍首——他就是小偷。”

李缺完全驚呆了,喃喃:“所以……”葉笙把桌上的九張角色牌,全部拿了起來,道:“小偷是我們所有人。”

葉笙速戰速決,沒空去看他們錯愕、震驚的表情,拿起九張角色牌起身就走,去找樂園青蛙。

青蛙蹲在鬼屋門口吹泡泡,看到葉笙走來後,青蛙露出古怪的笑:“呱呱呱?找到小偷了。呱,你們隻有一次機會哦。錯了就再也沒機會了哦。,呱”

葉笙直接把九張角色牌甩到他麵前,“找到了。”

青蛙:“……”

青蛙:“…………”

青蛙怨毒地把角色牌收好,咬牙切齒,但還是乖乖地按照約定把鬼屋二樓【圓夢放映室】的鑰匙給他。葉笙拿到鑰匙後,回頭,直接去找寧微塵。見到人後,他雷厲風行,往二樓走。

一直存在於傳說裡的【圓夢放映室】終於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這裡還是樂園的總控製室,濃烈的膠卷氣息再次浮現,好像誤入一間回憶室。就如他們之前推測的,他們在【遺憾照相館】拍攝的入園照片,全部被放到【圓夢放映室】來了,成了進入平行世界的橋梁。把鑰匙插入門框,開門的瞬間,一張紙從條飄落,落到了葉笙掌心。

葉笙低頭,發現那是……嚴博士的遺憾清單。

葉笙細細觀看,遺憾清單,白紙黑字寫到。

【我這一生,有三件遺憾的事】

【第一件事,在海邊,沒能牽起我愛人的手,和她走過餘生。】

【第二件事,在十八歲的十字路口,聽從父親的命令選擇科研,放棄了喜愛的攝影事業。】

【第三件事,在家教嚴謹,沉悶壓抑的童年時代,我從未坐過一次摩天輪。】

翻過背麵,是嚴博士的自述。

【我的病越來越重了。我每天晚上都在頭痛。警察,醫生,護工,他們來來回回,聲音跟鋸子一樣割著我的神經。】

【我做了好多夢。我夢見我和她在一起,生了下一個很可愛的女兒,我們在蝶島很幸福。夢見我成為了一位攝影師,走過山河大海,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沒有接觸過有關異能者的任何事。】

【我快要死了。死前,我想給自己一場虛擬的夢。】

【我來到了樂園,讀取了自己的神經網絡。

我將之連接進樂園總操作台裡。

我演算所有的可能。

放下幕布,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看了一場電影。

我常常會想。如果十八歲那年的岔路口,我選擇另一條路,平行世界的我會怎麼樣,會不會更快樂?】

【可人生如戲,幕布閃爍。電影結局告訴我,答案是,不會。】

【我看著他和家族鬨翻,流落街頭。

我看著他抱著照片,窮困潦倒。

我看著他自卑又自負,固執己見,和房東吵架。。

我看著他站在廣場大屏幕前,仰望封麵光鮮亮麗的科學家。

我看著他懊悔痛苦。

我看著他死於理想。】

【最後,我看著他,拿著相機,從屏幕上走下來。麵無表情,舉起鏡頭,閃光燈對向我。】

葉笙讀到這裡,終於知道,樂園的園長是誰了。

——是平行世界,那個成為攝影師的“嚴博士”!怪不得樂園的一切都沉浸在那濃烈的鹵化銀味道裡。

嚴博士死後,園長自然而然繼承了他全部的異能。

祂把【命運算法】演繹在每一張照片裡。

如果破除不了影子,旅客們無法離開樂園,來到【圓夢放映室】就隻能進照片去取代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永遠活在虛擬世界裡。

“鑰匙在這裡。”

德墨忒爾是第三個進來的。她嗅覺非常敏銳,一下子找到了膠卷味道最濃的地方。

——在巨大反映幕布的背後,牆壁正中央,掛著一串鑰匙。

“太好了!我們可以出去了!”李缺喜極而泣。

德墨忒爾把鑰匙交給裴徊:“你們先出去吧,我和圖靈還要去找園長。”

裴徊猶豫片刻,說:“我跟你們一起吧。如果不是你們,我們根本出不去樂園。”

李缺站在圓夢放映室,麵對滿牆壁的詭異負片兩腿直打顫,勸說,“不不不,兩個s級執行官,根本不需要我們去幫忙,直接走吧——你們難道想在這裡多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