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而儘量避免出現冒名頂替或是言之無狀、造謠誹謗之類的現象,就算出現,也要確保那種不靠譜的內容不會被呈上去。
“最關鍵的就在於他會種地,而且從這些內容言之有物,可以證明他確實有在用心種地,而且很有想法,勇於大膽嘗試並改進,這正是我很需要的人才。”
看著何殊毫不掩飾的欣慰與歡喜,正寧帝不禁好奇。
“種地竟然也有這麼大的學問?”
何殊毫不猶豫的回道,“這是當然,這些農業種植方麵的人才,若能研究出如何提高農作物產量,研究出如何除病害以防減產,如何在儘量節省人工的情況下,提高勞動效率,都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福澤無數人的大功績。”
正寧帝當然知道農業是一個國家的根本,但他對何殊說得這些,都沒有什麼概念,但是聽著就知道很有道理的樣子。
“既然善於種地,你將他安排到農務司不就行了,怎麼讓他當太子舍人?”
何殊坦然解釋道,“一來是因農務司都是鑽研這一行的人,同行相輕,他去了難服眾,也難有作為,二來是因兒臣今天看到船隊帶回的新作物中,有兩種此前從未見過,看著挺投緣的品種,讓送了一部分去東宮,可以讓這個伍少江負責研究一下。”
正寧帝有些無語的看著她,“東宮都快被你變成新作物培植莊了,東宮的官員,現在也成了大安最有名的一批不務正業的官員。”
要不是知道內情,誰能想到堂堂太子少詹事,竟然成了一個給太子管帳、巡查產業的,新任命的這位太子舍人,竟是招來種地的。
拿起下一份建言書的何殊不以為意的回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隻要我們能做成事就行。”
正寧帝深有感觸的點頭,“不過這麼一人秀才憑借一份建言,一步登天當上太子舍人的消息傳出去,肯定會有更多人想要通過這種途徑晉身。”
他已經看到那伍少江的生平,現年二十七歲,十五歲考中秀才後,一直不曾中舉,終日埋首於田間地頭。
多少人為了能夠通過科舉出仕,白首不移其誌,可是這個伍少江,卻能通過一份建言,直接成為太子舍人,前途無量的東宮近臣,怎能不讓人羨慕與向往。
這件事情所能造成的影響,勢必能比杜樂賢的經曆更加引人矚目,從而引起更多人的效仿。
何殊當然知道這件事所能帶來的後繼影響,但她不介意,隻是又要更增加一些工作量而已。
隻要能從中多篩選出幾位確實有真材實學的人才,一切的付出都值。
以皇帝的名義安排下去的事,效率當然很高。
隻是幾天後,突然被從地頭叫回家接聖旨的伍少江有些懵。
既為自己突然被授官一事感到懵,也為自己明明是往建言箱中投了一份農事手劄,現在卻被封為太子舍人一事懵。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父親就已用力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趕緊說些表忠心的話。
可是伍少江言語木訥,除了拱手向傳旨的禮部官員及陪在側的當地縣令施禮致意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因為他的腦子還是糊塗的。
不過他本能的知道,若是自己敢在此刻說出自己不想當太子舍人,隻想種地的話,肯定會被一直恨他不爭氣的父親給親手打死。
不管是前來宣旨送安家銀的禮部官員,還是當地的縣令,都能看得出來,這位看上去跟普通農人沒什麼區彆,卻能突然一步登天的秀才,是個腦子不怎麼精明的人。
可是就這麼一個人,竟然能有機會憑借一封建言書,從一介秀才晉為正經的七品官,而且還是前途無量的太子舍人,這番際遇,著實讓人羨慕不已。
直到官府中人與一乾聽說消息,爭相前來道賀鄉鄰,都被他那高興到紅光滿麵,仿佛瞬間年輕十歲的老父親,帶著兄弟們好生送走,伍少江仍然呆愣在原地,腦子裡一片混沌。
伍少江的妻子王氏擔憂的看著丈夫,小聲跟婆婆李氏說。
“娘,朝廷給封的官,好像不是相公常說的司農官,他……該不會不想去當這個官吧。”
李氏眉頭一皺,也有些擔心,倒是旁邊偷聽到這話的伍家二兒媳立刻嚷嚷道。
“那可不行,雖說咱們現在已經分家了,一筆寫不出兩個伍字,他三叔也必須去當官,當年供他讀書那會兒,可是我們全家一起供的。”
哪怕是已經分家的小叔子得了官,說起來也是他們伍家出了個當官的,這得是多大的光,老伍家都能跟著沾光。
李氏迅速甩掉手上的抹布,不滿的瞪著二兒媳。
“誰讓你供了,老三早年讀書是我和他爹供的,等你們嫁進來的時候,他讀書考得好,已經不怎麼花家裡的錢了,後來考上秀才公,還得了官府的獎銀。”
嘴上這麼懟二兒媳,李氏心中其實也有些慌,不僅伍少江的媳婦了解他那倔性子,她這個當娘的也很了解這個性格古怪的三兒子。
能以十五歲的年齡考取秀才,而且還是能夠得到獎銀的前三名,伍少江在讀書這件事情上的天分,是不用質疑的。
可是讓沒有想到的是,伍少江在讀書上的成就,竟然就此止步,後麵又相繼參加兩次鄉試,都名落孫山後,他竟堅持不願再去參考。
自那以後,無論家裡人怎麼勸,伍父甚至還曾一度動手揍他,也始終無法改變他的堅持。
而他最為堅持的,就是專心研究如何種田種地,尤其是研究朝廷的農務司統一印發,並發放到地方官府中的一些種植技術,以及一些新作物的試種植。
這些年下來,他也確實研究出一些成果,從如何為土地增肥,到一些作物交叉種植,從而起到可以增產的效果,以及病蟲的防治,還有一些果木嫁接、授粉等。
同樣的地與種子,伍家的產量就是能比彆家多產個一兩成,就是他最大的研究成果。
鄰裡遇上種植方麵的問題,來家裡請教,他也不吝指導,也確實幫助了不少人家。
可他身為鄉下難得一見的秀才公,不好好讀書,天天比那些真正靠種地為生的農民,對農事還要上心的舉動,終究給他招來不少非議。
有些人家在教自家孩子要好好學習時,都少不了會拿伍少江作為反麵教材,要求自家孩子一定不能學他不務正業,放著讀書這大好前程不要,非要撲在田間地頭當農民。
有一說一,多年下來,在方圓十裡八鄉流傳的這些風評,確實讓伍家上下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可是伍少江除了在提及農事時,能說得頭頭是道外,在其他方麵的木訥表現,也讓伍家人徹底放棄了指望他能改換門庭的想法。
朝廷出台最新的稅改製度後,家裡共有百餘畝土地的伍家,第一時間選擇分家,既是為了能夠享受那免稅的口糧田與惠民田,也是為了能與在當地出了名的三房撇開關係。
在包括伍家人在內的所有人看來,伍少江基本算是廢了,一輩子都注定不會有什麼出息。
誰都沒有想到,朝廷竟突然下旨,將伍少江封為七品官,看同為七品官的縣令大人那難掩羨慕的反應,誰都知道這肯定是個好差事。
隻是對伍少江最了解的伍家人如今反應過來後,首先想到的都是以伍少江那倔性子,會不會拒絕去做官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