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沈卓那文風成熟穩重的文章中,可以看出沈卓就算有秘密,也和她不是一個來路,並沒有跳出這個朝代的局限。
所以何殊隻希望對方做事的能力,比其寫文章的本事更強。
聽到正寧帝再次感慨這位極其年少的會元,寫出的文章與其年齡完全不相符,何殊也沒想過要跟對方坦承自己心中的判斷。
會試過後,很快就迎來殿試之日,這是一場由正寧帝親自主持的考試。
“皇兒不去前麵看看嗎?不管你自己喜不喜歡這種考試,將來你也少不了要做這個主考官,不早些跟朕學著點嗎?”
能有機會像這般以皇帝與父親的雙重身份勸說何殊,是正寧帝少有的高光時刻,讓他感覺特彆好。
“兒臣就不去了,要是被那些閣臣趁機考較,父皇可能丟不起那個臉。”
正寧帝有些納悶,“他們考較你,我怎麼會丟……”
隨後他就意識到,他已習慣太子處處都優秀得不似凡人,可是太子最不擅長的就是引經據典的做文章。
太子若因此而被傳出不學無術,他這個皇帝當然會丟臉,還丟在他自身唯一擅長的地方,正寧帝當然不麵對那個結果。
“皇兒顧慮得是,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你是該用點心了,好歹也要達到能糊弄得過去的程度。”
這世上估計也就隻有正寧帝,對太子在做文章這件事情上的要求,隻是‘糊弄’。
但是何殊的回答也很糊弄,“行吧,我以後會抽時間鑽究一下。”
正寧帝才這才滿意的離開禦書房,在一乾宮女內侍們的簇擁下,前往集英殿主持殿試。
已經候在集英殿的以孟大儒為首的幾位山長與朝廷的重臣們,知道皇上駕到,趕緊上前迎駕。
“諸位免禮,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群英聚集、選才取仕之日,朕心甚慰啊!”
不管心裡怎麼想,眾人也紛紛表示自己很期待朝堂上能增加一些年輕有想法的能臣。
正寧帝聞言,滿意的點頭,然後看向淩山書院的孟山長。
“朕記得孟山長有個女兒在博安書院就讀,成績十分優秀啊。”
孟大儒實在沒有想到,皇上竟會關注到此事,還這般當眾誇讚他的女兒,頓感受寵若驚。
“回稟陛下,是有這麼回事,隻是小女愚鈍,恐怕當不得陛下如此誇獎。”
聽到對方的謙虛,同樣是膝下隻有女兒,女兒還很優秀的正寧帝有些不滿。
“孟山長不必謙虛,朕是看到博安女學遞交上來的成績單,才會注意到你女兒的優秀,大家都知道,等到殿試過後,朝廷還會舉辦一場考試,屆時,不僅允許落第生員參考,博安女學的學生,成績達標者,也能參加。”
本有些緊張的孟大儒聞言,頓時麵露喜色,在場有些大臣也難掩興奮之色,因為他們也有女兒在博安。
還有一些試圖出聲反對,卻聽到正寧帝在隨後又補充道。
“即便不是博安女學的學生,隻要你們家中的女兒能通過朝廷組織的初試,也能參考。”
此話一出,哪怕沒有合適的女兒參考,也沒人再敢出聲反對,因為他們不敢成為絕大部分同僚的對頭。
在場這些大臣人數雖不多,卻都是朝廷的重臣,占據著朝堂上的近半話語權。
如今他們都沒提出反對,就相當於已經通過讓女子參與考官的決議,能夠這般輕鬆的完成太子交待的事,讓正寧帝的心情十分好。
在接下來主持殿試的過程中,一直麵帶微笑,顯得十分可親,也讓參加殿試的的貢士們都感到輕鬆許多。
能在殿試這種場合,見到自家親侄子,對正寧帝而言,絕對是個比較新奇的體驗,所以他在場上巡視時,沒忍住多瞅了幾眼。
這種帶著打量與好奇,還有些感慨的眼神,絲毫沒有惡意,何昌逸雖然察覺到這種略特殊的關注,也沒有感受到壓力。
同時他也不自覺的回想起自家父親對這位皇叔之前的評價,性格溫軟無害,沒有什麼大誌,所有心眼都用在如何獨善其身,低調保命上,卻是個心性赤誠之人。
而對方此刻關注他的目光,也確實符合他父親給對方的評價,可是這件事再次讓何昌逸感到違和與困惑。
因為一個地位已經發生巨變,也做了不少讓人覺得冷酷、無情之舉,給人留下強勢印象的帝王,怎麼可能在登基上位十餘年後,仍能保持曾經的心性不變呢?
正寧帝不知道自己隻是新奇的多看了幾眼,他們老何家將要出的新科進士,就在心中生出與他有關的疑惑與不解。
殿試結束後,他正迫不及待的跟何殊講自己的感慨。
“那何昌逸長得很像你瑞王叔,就憑他那長相,就算不是事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份,我也能認得出他,那身遇事遊刃有餘的氣質也像,心性也很沉穩,察覺到朕打量他,他也沒受影響,我覺得他在殿試中發揮得也不錯。”
說完,正寧帝意猶未儘的歎了口氣。
何殊了然的說出他的未儘之言,“遺憾的是,要不是有沈卓這個天賦異稟的家夥在,您侄子這次肯定能有機會為新科狀元,對吧?”
被說中心思的正寧帝戰略性的端杯喝茶,不接話。
何殊有些無奈的提醒道,“您趕緊收收心吧,您是皇帝,可不能存這種私心,而是要為我們大安人才輩出感到高興。”
正寧帝小聲解釋道,“朕隻是覺得,這可能是我們老何家人,第一次有機會距離狀元這麼近。”
說到底,這就是刻在時人骨子裡的血緣與家族之情。
何殊雖然有心想要改變這種存在不少弊端的傳統家族思想,但也不能否認的是,這種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家族存在,也有許多正麵意義。
“瑞王叔家這也是沒辦法,才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京中那些叔伯們可不在乎我們老何家能不能出狀元,也不會在乎何昌逸這個新科進士,他們隻會在乎瑞王叔藏的有沒有底牌。”
聽到這話,正寧帝瞬間警惕起來,他對何昌逸這個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潛心學習,學得一身才華的侄子,還是相當認可與重視的。
“這麼說,何昌逸接下來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早在何昌逸考取會試亞元時,就已公開過他的個人身份資料,肯定已經引起有心人的關注,並在觀望中。
“他應該知道要怎麼應對,您放心,經過我們近幾年的整頓,就算他們有心,也不會有人再敢像過去般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