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皇上要罷朝天,而且是天都不接見外臣,宋太師頓覺頭腦發暈,身上都有些虛軟無力。
以九門提督府的辦事效率,天後,估計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他再也沒有機會翻盤。
“我兒犯事,理該由大理寺受理,崔大人這般做,也太擅權了吧?”
崔景懷知道對方是在打什麼主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
“皇上之所以命本官受理此案,本是為了照顧宋太師的情緒,才會拒絕讓郭寺卿親自帶人查抄宋府,既然太師對此有異議,一再提出質疑,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本官就成全太師吧。”
說著,崔景懷就向旁邊點頭示意了一下,林進誌快速往廳外跑去。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郭風遠,名義上是前禦林衛的副統領,實際上卻是暗衛營出身,也曾是崔景懷卸任暗衛首領前,給何殊推薦接掌暗衛營首領的候選人之一。
崔景懷則在隨後悠閒的坐到一旁,笑著道,“希望宋太師見了郭大人後,莫要太受刺激才是。”
對方那明顯是幸災樂禍,看戲不怕台高的模樣,讓宋太師莫名感到情況有些不妙,隱約意識到自己的堅持,似乎並非上策。
隻是還沒等到他問自己出心中的疑惑,被從宋府其他院內,相繼拘過來的姨娘、兒媳與子孫們充滿驚恐的哭訴聲所掩蓋。
崔景懷早就見慣這種場景,對這些從前活得錦衣玉食,日後將會變得連粗茶淡飯都很難混上的人,沒有絲毫的同情心。
因為比起那些因他們而死傷的人,能讓他們有機會活著贖罪,就算是皇上開恩。
幾乎是在宋家這些人的情緒稍平複,廳內嘈雜的聲音稍減輕些的同時,就見大理寺卿郭風遠神情淡漠地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林進誌則扶著一個頭戴帷帽,身材矮瘦的身影。
“本官就知道,郭寺卿肯定就在附近,不願錯過宋府的這場熱鬨。”
從沒在人前笑過的郭風遠下意識笑了下,雖然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僵硬,好像是在強顏歡笑。
可是與其共事多年的崔景懷很確定,這絕對是他的這位同僚自打進入暗衛營後,最開心,笑容也最發自內心的一次。
“還是崔大人了解下官,多年夙願得償,下官怎能錯過。”
宋太師驚疑不定地看著郭風遠,“郭寺卿此話何意?老夫分明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宋修品,你這陰狠歹毒的小人,我娘家郭氏供你讀書入仕,你卻派人放火燒殺妻兒,奪我郭氏家財,還試圖踩著我與鋒兒的屍骨上位,幸好老天有眼,沒讓我們母子如你所願,身死當場,讓你這畜生不如的惡行,總算有了可昭示天下的一日!”
充滿刻骨仇恨的沙啞聲音,仿佛是由索命的厲鬼發出,聽得讓人心中發顫。
宋老太師騰然坐直身體,不敢置信地看著被郭風遠側身扶到前麵的身影,身體忍不住哆嗦。
“你……你是誰?”
郭風遠目光冰冷地看向對方,“宋太師,這是家母郭宛平,也正是你當年為求娶高門貴女,想要設計燒死在彆莊中的那位結發之妻,更是你自詡深情,裝模作樣地在火燒彆莊後,一心求死,時常於人前掛在嘴邊緬懷的原配。”
宋太師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宋老夫人則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丈夫。
她當年曾是被譽為京城第一美人的高門貴女,之所以願意下嫁給宋太師這個當時剛在京中嶄露頭角,卻無家世可依的喪妻小官。
皆因她聽說了對方與發妻情深意重的事跡,知道對方在妻兒死後,傷心到想要當場與妻兒一同死去的舉動,大受感動,開始對其生出一些好奇。
後來看到過他寫的那些思念妻兒的詩詞,更加認定對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兩人因意外相識而有所接觸後,感受到對方的細心體貼,以及對前妻的深情厚誼,才會不顧家人的反對,棄一眾年輕俊傑於不顧,選擇嫁給對方。
兩人成親後的幾十年,宋太師官運亨通,一路晉升為閣臣,深受先帝的器重,門生遍布朝野上下,權勢極大,昔日名不見經傳的宋氏全族也跟著發達。
外麵有無數人羨慕宋老夫人昔日挑夫婿的眼光,宋老夫人也對此感到頗為自得。
因為她的娘家雖因參與奪嫡而敗落,她的丈夫卻沒想著要與她娘家劃清界限,而是不辭辛苦地為之周旋,向先帝求情,讓她娘家沒有落得慘遭流放發配的下場。
在她看來,這些都能證實自己當年沒有看錯人,她的丈夫確實是重情重義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