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車隊行駛過橋梁,小型越野車,全地形作戰車,雪地摩托......還有無數專職運輸的車輛,拉著潛艇、壓縮橡皮艇等船隻。數個飛行器吊起偏重的小型作戰船,與亮著明黃色燈光的車隊一同前往永夜之地。
再大型的船隻就沒辦法這樣運輸了,但他們不能把所有希望放在飛躍瀑布上,得做好兩手準備。
所以葉爾馬克號成功抵達了永夜之地,是個足夠令人振奮的消息。
達摩克利斯之橋在夜色中沉默,即便是重達近百噸的中小型的潛艇被車輛拉著經過,也沒有一點震顫。
多年前與骸骨人魚的激烈戰爭中,兩枚飛彈正中橋梁中心,黑色的猙獰爆炸痕跡現在還留存著。也曾有數顆魚.雷爆炸在它的橋墩之下,但那黑色橋墩仍如巨人般屹立在海濤中,紋絲不動。
或許隻有最致命的熱武器才能搖撼它。
那個舊時輝煌、以星軌為文字的王朝,終歸還是在波瀾間留下了受人讚歎的奇觀。
宋淺淺坐在一輛作戰車裡,車子後備箱是各式的槍支,從狙.擊槍到霰.彈槍、電弧槍,每一種她的運用自如。
而旁邊的黎見春正在仔細擺弄自己的武器——不同的蝴蝶.刀、飛刀和兩把精巧的扇子。
她的話一貫很少,平時也是安安靜靜坐著。
但她的精神力無疑是鋒利的,如果附著在利器上便可輕易削鐵如泥,甚至勝過頂尖的高周波刀。這扇子是定製的,完全展開時扇麵如蝴蝶的黑紅薄翼,漂亮又優雅,邊緣卻是尖銳的一圈利刃。
它們渴飲過無數脖頸間的鮮血。
車隊無聲前進,宋淺淺說:“這次來的人比我想象得少,明明是那麼大規模的異獸攻擊。”
車內有獵人接話:“最近哪個星球上都有異獸暴動,人手不夠用了。秋首席這一兩年來就沒歇過。”
“......也是啊。”宋淺淺望向窗外,“她本來都是該退休的年紀了,還要在最危險的地方四處跑。”
“她是頂梁柱,現在哪裡退的下來啊。”那人又說,“她就算是想下一線,協會也不會給她下的,不然這特殊時期太容易亂了。還好我們這邊有沈先生和格林先生,真是太幸運了。”
“就怕沈哥擅自行動,然後烏瑟又失聯了。”宋淺淺笑了笑,“這倆幻神我們是真的遭不住。”
談話結束,她依舊是看著車窗外。
外頭是波濤洶湧的海,禁航過後這裡的海麵沒了船隻,更顯得幽深遼闊。
行程枯燥,她慢慢就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並不大好的夢。
夢中她喘著氣在破敗的樓宇間奔跑,手中沉重的狙.擊槍拖慢了速度,她卻不敢鬆手。
穿過一道道門跳過一堵堵斷牆,爬上數道樓梯後眼前驟然開闊。她一刻不敢耽誤,幾乎是飛撲在天台的邊緣架好槍支,手指顫抖,心跳沉重如鼓聲,隻能強行讓自己屏息凝神
——
子彈射出,顱骨粉碎,紅色的血液炸開。
又是一次成功的狙擊。
但不夠完美。
永遠還不夠完美。
宋淺淺迷迷糊糊間睜開眼時,坐在她身邊的黎見春還是默不作聲,輕輕摁在她的右手上以示安撫,用關切的目光看來。
“沒事。”宋淺淺說,“我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黎見春回話的反射弧還是很長,隔了一兩分鐘才說:“夢見什麼了?”
“就是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宋淺淺笑說,“真的彆擔心。”
車子停下了。
在她睡著的時間,車子已經順著大橋飛躍過瀑布,來到了永夜之地。
這裡離舊哨站的距離很遠,但有以前的旅遊酒店和老房子,臨時擠一擠還是夠用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老造船廠和科考站在這附近。
方慶也跟著過來了,研究組的獵人大多認識他——畢竟每次進到科研長廊一個方慶的大頭照就擺在那裡,還是個三維旋轉的,大半夜多少沾點驚悚,想不認識都難。
好歹是前科研組組長,研究碩果累累,協會緊急時刻給他申請了權限,他就和以前一樣回到崗位了。
五十七年前,科研組發現了骸骨人魚尤其害怕8000赫茲以上的聲波,以及波長在600至800納米之間的光——即是接近海豚發出的超聲波頻率和肉眼中的紅光。於是戰鬥到了後期,特製的信號彈在聲與光方麵表現出色,驅趕了不少骸骨人魚。
現在他們需要更多的人魚樣本。
如果運氣好,加上方慶在這裡,說不定能把多年前未完成、專門針對骸骨人魚的毒.藥炸.彈完成。
宋淺淺在旅遊酒店裡稍微休息了半小時,就坐上了一艘戰鬥船,沿著固定的航道開始巡邏,尋找骸骨人魚的蹤跡。
協會的計劃是,從達摩克利斯之橋這裡慢慢擴大巡航範圍,直到與抵達哨站的破冰船一行人會和。
作戰船飛快掠過冰川,寒風撲麵而來。船上的燈光明亮,但是永恒的夜幕還是十分壓抑。
一個小時後他們繞過又一塊浮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幽深的海。
遠遠地還能看到其他作戰船的燈光。宋淺淺探身看了看,起了疑心:“這裡怎麼看不到海下的星屑?”
“可能剛好沒有吧。”船上的人回答,“有時候是會這樣的。”
“但是,”宋淺淺說,“這片海域實在
太暗了,無光的範圍也非常大。”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水下的一點點白光。
那光閃爍著、跳動著,忽明忽暗。
宋淺淺剛鬆了口氣,就看見那白光閃爍得更加劇烈且詭異。
數秒後,無數的白光出現在海底!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宋淺淺睜大眼睛,優秀的素養使她沒浪費任何一秒,迅速拔槍向海下射擊。
特製信號彈發射,破開了層層的波濤。兩秒後
它爆發出明亮的紅光!
人類聽不見的波長在海下回蕩,模擬出海豚群的超聲波驅逐骸骨人魚。
紅光一開始什麼都沒有映亮,隻是直直往海下墜落。這個過程持續了數秒,久到宋淺淺都以為自己是反應過激了。
然而下個瞬間紅光將平靜海麵下,那扭曲的黑色旋渦映亮。
宋淺淺頭皮發麻。
難以形容那是多麼龐大的旋渦,像是能把一切船隻、甚至是島嶼吞噬。他們的船隻行駛在上頭隻如小小一粟。狂潮在旋轉,而信號彈於它的中心繼續往下墜落,明亮的光輝也顯得渺小。
像是往深井中下落的一根火柴,它一點點擦亮了周身——
照亮了那些飛速遊弋的可怖麵孔。
那些人魚全身都腐爛了,獠牙畢露骨架森森,隻有臉上和眼中還殘留了一點爛肉和鱗片。
那些白光根本不是星屑,而是骸骨人魚反光的眼眸!
現在它們畏懼又暴怒於信號彈,遲遲不敢逼近信號彈的所過之處。
可是等信號彈熄滅了呢?
船隻一瞬間提速,更多的信號彈發射進深海。驚懼之下獵人們沒有驚慌失措,幾隻作戰船迅速接近彼此,然後在信號彈的掩護下逃走。
在一個海域的骸骨人魚完全集結之前,它們是不會離開的巢穴附近的。所以逃往另外的一片海域它們就不會跟來。
作戰船的速度足以甩開它們。船頭鋒利地劈開波浪,劈出白色的波浪。
宋淺淺站在船尾,手裡拿著獵鯨長矛的發射器。
這種足有兩米長的矛專門為獵殺龍鯨而設計,後來變為了獵人們海上作戰的有力武器。
發射器極重,她即便是用了精神力也有些吃力。
身後就是瘋狂跟隨的海下異獸,她奮力把發射器架在肩上。
呼吸慢下來,手指穩定又有力。高馬尾飛揚在空中,瞄準鏡的儘頭是一隻浮上海麵的人魚。--
這次會是一次完美的狙擊嗎?
扣下扳機,獵鯨長.矛射出的後她因為後坐力小小地後退半步。
那長.矛像是利劍破空,準確擊在了骸骨人魚的脊椎上!
人魚發出了可怖的嗬嗬聲,拚命掙紮想要沉回海底。然後長.矛扣合、卡死在脊椎上,死死不讓獵物逃脫。它身後連著是堅實的繩索,宋淺淺將發射器的繩索套上船後的卷繩機,機器旋轉,一瞬間就將骸骨人魚扯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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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得漂亮!”同行人吼了一句。
有了活體樣本肯定對研究巨大幫助。
人魚在甲板上扭動掙紮,迅速過來了幾個獵人製服它。
宋淺淺放下發射器,背後已經被汗打濕。她在寒風中擦了擦額前的汗,衝其他獵人笑了笑:“怎麼樣?我厲害吧。”
這確實是一次足夠優秀的射擊。
但是她卻心知,還不夠完美,
還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完美。
作戰船穿過冰川,另一片海域已經遠遠出現。
......
龍拾雨坐在飛馳的雪橇上,把祖安花塞回了羽絨衣裡。
沈朝幕看了好幾眼:“你竟然一直都塞著它走路,還完全看不出來。”
“跟你說了,這個羽絨衣太大了。”龍拾雨抱怨,“我真的不冷。”
和之前一樣,沈朝幕根本就不信。
他不但不信,還把龍拾雨的圍巾又用力揪了揪扯了扯,弄得更緊實一些,標準是勒不死人就行。
雪橇一路貼著高大的冰川行駛。從衛星圖像上來看,那條裂痕蔓延了很長很長的距離。直接在冰縫間穿行太不方便,他們便乘著雪橇繞著冰川行駛。
龍拾雨說:“你要是想直接過去,我可以帶你飛過去啊。”
沈朝幕說:“這裡空中有獅鷲,在空中很容易成為它們捕獵目標的。”
“但是我打得過它們啊......”
“彆說傻話。”沈朝幕揉揉他腦袋,“千萬彆逞強,沒關係我們時間夠的。”
龍拾雨:“......”
又行駛了三四個小時,他們抵達了冰川的另外一麵。
現在時間是下午的五六點了,隻是永夜與星光叫人分辨不出晝夜。沈朝幕下了雪橇,精神力迅速覆蓋過雪麵,隨後輕輕掃開了一片區域。
那區域之下,有著凍結了的黑色血液。
是螳螂們留下的。
龍拾雨也在旁邊探頭看著。
沈朝幕說:“它們在往某個固定的方向遷移,可能是為了躲避獅鷲。但是它們如果數量眾多,應該不至於應付不來獅鷲,畢竟在空中還沒有多少異獸敢和天上聚落交鋒。”
“可能是因為在冰川水土不服吧。”龍拾雨說,“它們以前在火山上的時候,就因為火山雲頭暈過。”
沈朝幕:“......你怎麼知道的?”
“我有一天在天上飛,剛好遇見它們了......啊啊啊彆晃我彆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