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2 / 2)

嘉善不由一笑,她接過那張紙,重新放回紅木盒子裡,貼心地將其鎖好,交由素玉去仔細保管了。

嘉善拿過桃花幾上的燭火,小心翼翼地在趙佑澤眼前晃了晃。

趙佑澤的臉,在搖搖燭火下清瘦而俊秀,他揉著眼睛問:“怎麼了,阿姐?”

“現在能看到火苗了嗎?”嘉善眨也不眨地端詳著他,她輕聲地問。

趙佑澤默了很久,回說:“能看到有東西在跳動,隻是看不出具體形狀。”

嘉善淺淺而笑,她的容顏嬌嫩而俏麗:“比之前的情況更好些了。”

“阿姐出宮以後,元康要好好照護自己,”哪怕知道了弟弟其實很聰明,嘉善還是捏著他的手,不放心地叮囑說,“受了委屈彆往肚子裡咽,知道嗎?”

停頓片刻後,嘉善又細細補充道:“若是眼睛出現什麼異狀,馬上告訴靜妃娘娘和父皇,不要藏著掖著。”

“我知道。”趙佑澤被嘉善單手摟著。他伸開雙臂,學著靜妃或者舅母抱他的樣子,小心地環繞住了嘉善的背。

趙佑澤說:“阿姐也一樣,不要委屈自己。”

“我是嫡皇子,”趙佑澤微抬起臉,他輕聲說,“明日我送阿姐出嫁。以後,我還會給阿姐撐腰。”

“好。”嘉善抿嘴一笑,一陣暖流從她心底緩緩流淌出來,她的眼眸燦若星石,“阿姐會等著這天。”

趙佑澤踮起腳,像個小大人兒一樣,輕輕摟了摟嘉善的脖子。

二月初八,這一日,天亮地似乎比哪一天都要快,也好像比任何一個黑夜還要漫長。

嘉善在寅時初就被人喚了起來,一起身,又被好幾個嬤嬤婆子按在梨花鏡前描眉梳妝。她是章和帝膝下第一個出嫁的公主,這回,幾乎是所有王親貴族都到了宮裡,給她做足了場麵。

安國公府上也將早早準備好的“九九禮”抬到了午門恭納。

欽天監合出來的吉時是戌時二刻,本來不急。隻是作為公主,嘉善還要去保和殿拜彆章和帝。

上一世出宮,嘉善已經做過了一次這樣的事情。如今往事依稀,時光兜兜轉轉,終於又到了她大婚的這天。

嘉善一身朱紅的鳳冠霞帔,她跪在殿下的磚地上,認認真真對坐在上首的章和帝,牢牢扣下三個頭:“兒臣——”

紅唇剛輕啟,卻驀地一頓,吐出口的語氣中有幾分可見的沙啞。嘉善平靜了片刻,方緩緩道:“兒臣辭彆父皇。”

章和帝的雙目中似乎也有溫潤的光澤,他點著頭,慢吞吞道:“我兒日後要,與駙馬同心同德。”

嘉善半抿起唇,她的指節略一縮緊。想到父皇一直為她的婚事而勞碌操心,上一世與這一世和章和帝有關的所有回憶,頓時交縱錯雜地彙在了一起。

嘉善的胸口微漲,她道:“是。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望。”

“請父皇,務必保重身體。”嘉善又扣下一頭,她的聲音愈加和緩低微,“為江山社稷,也為了兒臣。”

章和帝的目光漸漸有些凝重,他慢慢扶起了嘉善。

父女倆交握的雙手,手心上竟都微微出了汗。

嘉善低著頭,不敢在這個時候和父皇對視上,她抬手,輕輕抹了抹眼角,側過了臉去。

章和帝拿起一旁的紅蓋頭,那隻有力的手,親自幫嘉善蓋上了喜帕。

“朕若想朕的孩子了,便喚你回宮來住。”章和帝像小時候,抱著嘉善哄她彆哭時的樣子一般,輕輕地揉了揉她烏黑的發,他低聲說,“駙馬已在東直門候著了。朕讓人背你出門。”

嘉善鼻頭一酸,哽咽道:“是。”

宮中的皇子裡頭,以趙佑成年紀最為居長,但章和帝不可能叫趙佑成來背嘉善上花轎。

除了趙佑成外,彆的皇子不是年紀太小,便是身份低微。章和帝乾脆選了與他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弟弟,嘉善的叔父秦王之子趙佑棋來做此事兒。

趙佑棋是秦王的嫡長子,將來也會襲正經王爵,在如今的小輩兒裡頭,算身份尊貴了。

趙佑棋比嘉善的年紀還大上兩歲,他已經娶妻,有些成婚的經驗。這事兒對於他而言,也等於是個榮耀。

聽到陳功叫他,他忙進去,先喚了章和帝一聲皇伯父後,他方半蹲下身子,示意嘉善趴到自己背上來。

隨著一陣歡天喜地的鞭炮聲,趙佑棋正式地背著嘉善上了花轎。嘉善的喜轎升輿出了宮門,安國公家接親的人早就在此久候著。

展嶽一身大紅喜袍,騎馬站在最前。他鮮少穿這樣鮮豔的顏色。一時被襯得膚白如雪,風姿奪目,眾人的焦點不禁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嘉善的送親隊伍,先由儀仗隊負責開路,其後還有其餘宮廷命婦,最後再是騎馬軍校殿後。

儀仗隊和騎馬軍校裡頭,皆有金吾衛的人參與,與展嶽是半個熟人,但不是每個被選中的命婦,都見過展嶽。聽說陛下為大公主選了個沒有爵位繼承的駙馬,還有不少命婦曾在私下裡說過酸話。

如今乍一見到這位駙馬的真顏,那些說酸話的人便自動閉了嘴。

現下雖不像魏晉時期,以男子顏色論高低。可無論何時,大家對長得好看的人,多會存幾分寬容。

展嶽卻無心管其他人怎麼想。

他長眸入鬢,瞳孔的顏色好如驕陽般明亮。見到喜轎抬出來的那一刹那,展嶽真正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是寧靜的表麵下,如何也掩蓋不住的波濤洶湧——

這一生,終於不負所望。

展嶽閉了閉眼,心口止不住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