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2 / 2)

“安定侯和傅家,從前有過交情。”展嶽微轉視線看向嘉善,他道,“安定侯既然拋出了橄欖枝,小舅另約了他明日見麵。”

“當今陛下對傅家並不苛刻,恩準了傅家的男丁從軍。外祖父他們,當年是以軍功封侯,如今想要把爵位掙回來,自然還要去沙場上拚殺。”展嶽說,“我成了親,亭哥兒也大了。小舅沒有什麼放心不下。”

“等這件事敲定了,我們再去拜見小舅不遲。”展嶽道。

亭哥兒是傅驍和宋氏的兒子,今年已有六歲。聽展嶽說,傅驍打算隨安定侯去西北,嘉善心裡不覺有些寬慰。

傅家雖然經雨打風吹,好在傅家最後的獨苗,並沒有因此憤世駭俗或者是一蹶不振。

這世上,有人經曆磨難,會一生都為磨難所困,也有的人,一生都在戰勝挫折。

嘉善嘴角一彎,很為傅驍以及傅家的家風感到慶幸,她麵上卻不顯。反倒人五人六地覷了展嶽眼,朗聲道:“當今陛下是在喚誰?”

“我今早叫的‘祖母’難道是白叫的,”嘉善戳了戳他的肩頭,煞有介事道,“你不是也該同我一般,改口稱父皇嗎。”

展嶽一愣。

父親這個稱呼,自從傅時瑜去世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宣之於口過了。在他的成長生涯裡,母親、祖母,舅舅舅母,甚至連已逝的外祖父都或多或少占據了席位,唯獨父親是模糊不清地。

可眼前的嘉善神采飛揚,鼓起的兩腮還隱約帶著點氣鼓鼓,大概是覺得他區彆對待,大有他不改口,她就不罷休的意思。

展嶽的身子不由往後頭的紅木椅上慢吞吞一靠,他攥緊的拳頭鬆開又握緊,輕聲說:“是,父皇。”

嘉善這才滿意,她臉上掛起溫雅的微笑。隨後,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她又與展嶽貼近了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覆在展嶽耳旁,不自然地小聲道:“還有那件事,要和小舅好好解釋。”

“哪件?”展嶽狹長的眼睛不緊不慢地眯細了,他饒有興致地問。

嘉善的胸膛狠狠地起伏著,知道展嶽是裝著明白揣糊塗,便暗暗地拽緊展嶽的袖子,她道:“你心裡清楚。”

展嶽散漫地應了聲,明白她說的是昨晚那張白絹喜帕的事兒。

他道:“小舅幫我時也提心吊膽著,和我說這約莫能算半個欺君之罪。他要是知道並沒有欺君,心裡恐怕能踏實下來了。”

“不過,”展嶽眉峰輕佻,看著她問,“既然你不是那個意思,當初為何要說……那樣的話。”

那句“短期內無法為你生一兒半女”,終究還是在展嶽心裡,蕩起了一層漣漪。

嘉善的脊背無端僵硬了片刻,想到上一輩的種種。她的眼角,有一絲不明顯的黯淡閃過,她容色不變道:“曾有太醫告訴我,我的身子須好好調理,方能有子。”

“所以,多少會害怕。”嘉善笑望著他,隻是那笑意很淺,一看便知沒有入心底,她道,“既然你向我提親,自然要與你說清楚,免得牽連了你。”

嘉善臉上的神情和煦,她抬眼凝視展嶽,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她低聲道:“如果,我真的無法為你生兒育女。”

她話音微頓,猶疑不定地問:“你,會不會後悔尚主?”

說完這句話,嘉善的勇氣好似一下被耗儘了。她少見地低下頭去,眼瞼略垂,眼睫幾不可見地顫了幾顫,她沒有和展嶽對視。

前後兩輩子,那個無緣的孩子大概都會成為她心裡不可抹平的遺憾。

嘉善抿緊了嘴唇。

下一刻,她的下頷,忽然被一雙手從下往上地撚起。

將她下巴微抬以後,那雙手改為半捧著她的臉——他五根手指的溫度都很高,像是昨晚,她觸碰到的某個人的心口熱度。

“不會。”展嶽的黑眸平靜,隱隱地有股力量,能將嘉善猛地從那些難堪的回憶裡拉扯出來。

他一字一頓道:“有毛病就治。”

“生不出就算了。”展嶽微頓。他的手,小心地碰了碰嘉善的嘴唇,他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父親。”

展嶽沉默半晌,“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真的不會有孩子。”

他生長在一個並不健全的家族裡,他有父親,可父親從來沒有教過他,什麼是責任。

見嘉善的表情還一愣一愣,展嶽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不要因為這個難過。”

嘉善忽地笑了。

她將展嶽的指尖,輕柔地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我們會治好的。”

“你會是一個好父親。”嘉善笑彎了眼睛說,“看得出,阿鯉很喜歡你。證明你平日裡是個好叔父。”

“元康也很喜歡我。”提到弟弟,嘉善的語調難免變輕鬆了許多,她道,“我未來,也會是位好娘親。”

“元康,”展嶽斟酌地問了句,“他的眼睛如何了?”

展嶽去宮裡迎親的時候,趙佑澤被宮女牽著,在一旁看著嘉善上了花轎。當時人多口雜,展嶽隻是按例給了這個小舅子一些厚禮,沒能問他“眼睛的感覺怎麼樣”。

既然嘉善主動提及,展嶽便問了。

趙佑澤的眼睛目前正在醫治,這也算是人儘皆知的事情。他雙眼若是好了,以他的嫡子出身,想要乾涉朝政,是光明正大的作為,大可將治眼睛的事兒過到明路去。

嘉善和顏悅色道:“漸漸在好轉。”

想到趙佑澤,不禁又要想到那張藥方,她忍了忍,還是直言道:“元康的小聰明最多。”

展嶽偏過頭看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