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原愛做了一個夢,夢裡帶著春天的氣息。
庭院裡的櫻花開了,溫暖的陽光灑落在院中。
穿著和服的東洋女人站在櫻花樹下,黑色的發散落在白皙的脖頸上,她側過身,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將撲過來的孩子抱在懷中。
“媽媽!”
孩子撲進女人的懷抱裡,他眷念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棕色的眼睛像化開的蜜糖一樣晶瑩。
“愛呀!”
東洋女人蹲下身來,她親昵的蹭了蹭孩子的臉頰。
“春天到了呢!”
女人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氣,包裹著孩子的感官。
“媽媽,我找不到你。”
孩子淚眼汪汪的向女人控訴,雙手緊緊拽著女人的袖口。
“小哭包。”
女人青蔥般的手指點了點孩子的鼻頭,她拿出隨身攜帶的手絹,搽乾淨孩子臉上的淚水。
“說好了愛要一直笑著。”
“可是!”
孩子不服氣的咬唇。
“我們來捉迷藏吧。”
女人的額頭抵著孩子的額頭。
“媽媽一直在你身邊。”
她親了親孩子柔軟的臉頰。
“所以愛要笑著找到我呀!”
孩子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騙人!媽媽是個大騙子!”
那張稚嫩的麵龐一點一點淡去。孩子的身量一點一點拉長。一年又一年,孩童變成了少年,院子裡的櫻花樹從小樹長成了大樹。
每年春日,庭院都是一個櫻色的夢。
“愛。”
歲月不曾在女人的臉上留下痕跡。她卻像花期將儘的殘櫻,在風中顫巍著枝葉,眼看就要凋零了。
“你要笑啊。”
削瘦的手指顫抖著撫上少年的嘴角。
少年能感受到皮膚下嶙峋的白骨,他握住女人的另一隻手。
“愛呀,我的愛呀,媽媽愛......”
女人的嘴唇一張一合。
少年悲憤的棕色眼睛盯著那蒼白的唇,心中的憤怒幾乎要噴湧而出,卻在看見女人虛弱的笑容以後,任由自己被更深沉的悲傷淹沒了。
騙人。
川原愛在心裡說。
你是個大騙子。
說完後茫然無措。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寒冷和熱意交替襲來,他沒有理智去思考現在的情況。
一切都不見了。
川原愛在黑暗裡環抱自己。
好可怕......一個人好可怕......誰來......我想......
川原愛的思緒斷斷續續。
無邊的黑暗之中,他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好像有什麼東西邁著輕盈的腳步來到自己身邊。
暖意從相貼的皮膚上傳來。
不想......不想失去......
川原愛遵從本能,他攥緊那抹溫暖。
他睜開眼睛。
一抹銀色映入眼簾。
“是小貓咪啊。”
川原愛下意識的蹭了蹭對方的後頸。
“好溫暖......”
他抱住那具溫熱的身體。
“好舒服......”
“川、川原同學!你振作一點!我我我,我送你去醫院。”
中島敦整張臉紅通通的,舌頭打結。
“笨蛋中島。”
川原愛聲音微弱。
“我不去醫院,你不準走。”
“可是......”
“拜托,一會兒就好。隻是現在,我不想一個人。”
川原愛放開對中島敦的鉗製。
他瑟縮著身體,低頭抵著中島敦的背脊,雙手抓住中島敦的衣角。
不知為何,中島敦失去了反抗的心思。明明是輕易可以掙脫的力道,他卻安靜的側躺在床上。
小惡魔示弱的那一瞬間。
中島敦是明白的,那種在黑暗之中,祈禱著誰都好,誰來救救我,誰來陪陪我的心情。
“川原同學。”
許久之後,感受到那雙微顫的手已經平複,中島敦忍不住開口。
“愛。”
帶著鼻音的話語從身後傳來。
“叫我愛。”
“川原同學......”
“叫我愛,我告訴你醫藥箱在哪兒。”
中島敦哭笑不得。
“現在是你在生病。不去醫院,還不吃藥可不行。”
“無所謂,反正我一了百了,笨蛋中島自己上社會頭條好啦。”
回過神的川原愛果然還是那個得意洋洋的小惡魔。
“川原同......”
“嗯?”
小惡魔拉高尾音,威脅之意儘顯。
“愛。”
中島敦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