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好一點了嗎？”
川原愛輕輕的拍打著芥川龍之介的背包，後者乾嘔了幾下，漸漸平複了下來。
“不能吃橘子就說一聲啊。”
川原愛歎了口氣，難道自己很像故意欺負病弱少年的惡勢力？
芥川龍之介朝他看過來。
在下有說的機會嗎？
看見川原愛手裡的橘子皮，胃裡的不適感又湧出來了。
實際上，芥川龍之介討厭橘子，但也沒有到完全下不了嘴的地步。倘若不吃橘子隻能選擇去死，他一定會放下自己的厭惡。那酸甜的汁肉，金燦的顏色，總讓他感到恐懼。
很多年前的冬天，他還是那個野狗一樣的貧民窟孩子，帶著唯一的妹妹艱難的求生。
那時的他還很弱小，還不能熟練的運用羅生門。再加上羅生門的使用條件需要憑借身上的衣料——一件完整的衣服對於生活在貧民窟的孩子來說就是奢侈品。
野獸的幼年期，常常是最危險的時候。羅生門作為自己和妹妹的保命底牌，並不能經常出現。
為了獲得食物，他遊蕩在深夜的貧民窟。運氣好的話，能翻到垃圾桶裡的食物，或者能遇見倒在街道上的醉漢，芥川龍之介可以趁此機會偷走醉漢的錢財。
那一天，芥川龍之介為了活下去，像平常一樣在夜裡奔波。酒氣熏天的男人倒在巷子裡。芥川龍之介小心翼翼的靠近，才發現男人並沒有暈過去，而是壓著一個女人，像豬玀一樣用鼻子去拱女人的脖子。
芥川龍之介知道女人的職業，這樣的流鶯在貧民窟並不少見。芥川龍之介正要悄悄退出去，看上去醉熏熏的男人卻突然伸出一隻腿踹飛了芥川龍之介。
“這種小孩子，死了也沒有人會計較。”
男人眼裡滿是暴虐的光，獰笑著朝芥川龍之介走來，像拎小雞仔一樣把芥川龍之介摜到地上。
趴在冷冰冰的地麵，鼻翼間是血的臭味，芥川龍之介知道這次栽了。在這種灰色地界，從不缺乏以玩弄女人和虐待孩子為樂的heitai。
很顯然，男人就是這樣的人，
可怕的男人距離芥川龍之介越來越近。芥川龍之介咬緊牙關，在心裡評估挨了這一頓痛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芥川龍之介的衣服破爛不堪，名為羅生門的獸非常弱小。倘若一擊不成，暴露了自己的特殊之處，後果比被男人揍一頓可怕得多。
就在男人的拳頭即將砸上芥川龍之介的臉頰，被他壓在地上的女人伸出一隻手。女人的胳膊白得刺眼，胳膊上的青紫和血紅愈發鮮豔。那隻傷痕累累的手拉住了男人的腳腕。
“不要嘛！人家等不了啦!”
女人矯揉造作的聲音在巷子裡響起。
芥川龍之介看清了女人的模樣。
說是女人也不恰當，儘管她用廉價的化妝品儘量把自己往成熟打扮，但不難看穿女孩子有一張年輕的臉。
男人似乎很吃這一套。他放棄了虐打芥川龍之介的想法，轉而壓回女人身上，繼續之前的事。絲毫不在乎現場還有一個年幼的觀眾。
芥川龍之介瞪大眼睛，他捏緊小小的拳頭。
然而那女人卻趁著男人埋頭苦乾的時候，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圓圓的橘子，滾到芥川龍之介身邊。
“走。”
女人嘴型這樣說。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搭在男人脖子上的手指著巷外。
芥川龍之介盯著男人的背影，這個角度不足以他一擊必殺。他隻能拿上橘子起身就跑。
回到當時的棲身地，手裡的橘子被他捏得水淋淋的，橘子皮上儘是鮮血和泥土，橘子本身的香甜味道和劣質的香水氣混雜在一起。
芥川龍之介和妹妹分吃了那個橘子。
很甜，很膩。
芥川龍之介胃海翻騰。
看著妹妹一無所覺的滿足笑臉，他想起巷子裡的女人。
倒不是說芥川龍之介對救了他的女人有什麼偏見。在這種地方，能活下去已經是萬幸了。至於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就連芥川自己，乾的也不是什麼合法勾當。
無論用什麼手段，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妹妹淪落到如此境地。
失去羅生門的自己，病弱的現狀，不經意吃下的橘子......同樣的無能為力讓芥川龍之介回憶起了那些晦暗的往事。
芥川龍之介暫時失去了言語。
川原愛看著半坐在床上的芥川龍之介。由於乾嘔的關係，黑發少年的眼睛裡出現了生理性的淚水。他的眼珠漆黑，眼白分明，襯得眼中的紅色異常明顯。
失神的模樣可憐兮兮的，看上去更像一隻小兔子了。
什麼嘛，不喜歡也不說。
川原愛抿抿唇，一言不發的走向廚房，拎回一袋花花綠綠的水果。
“喏，給你。”
川原愛把一袋子水果塞到芥川龍之介懷裡。塑料袋劈裡啪啦的摩擦聲喚回了芥川龍之介的神智，他莫名的看向懷裡的水果，又看向塞袋子的人。
芥川龍之介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獲得川原愛的好感。
對於喜歡這種聽起來軟弱又無用的感情，芥川龍之介一竅不通。他暫時想不到要做什麼。但是，倘若銀送給自己禮物，自己置之不理，銀雖然不會說什麼，但暗地裡失落的樣子......
想要獲得一個人的好感，拒絕這個人的贈予應該是不行的吧？
在下就從不會拒絕太宰先生。
思及此，芥川龍之介向袋子裡餘下的幾個黃澄澄的水果伸手。